楚聿步步退后,直到抵在镂雕木墙上,他目光闪烁,言辞吞吐:“乐安,你听我解释。”
谢姰点头:“你说,我听着。”
“我……”楚聿头皮有些发麻,垂眸不敢看她。
谢姰看他眼里的局促,勾唇靠近他。
“有什么是无法对我说的吗?”
“楚聿。”
“还是说,你对我多有不放心,觉得我会背弃我们的契书,与他人私相授受,让你楚聿丢了面子,让将军府失了名声?”
谢姰这样说,无异于自损,在楚聿听来格外的让他不愉快。
她自损,让他心中难受,他出声:“乐安,不要这样说自己。”
“我从未怀疑过你,我只是……”
他耳垂红透,几欲滴血,谢姰抚上他耳垂,他一激灵就要抬头,谢姰扯住他耳垂:“别动。”
“你到底要说什么?直接说不就好了?”
“既然不是因为怀疑我跟踪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跟踪我?”
她的手揉捏着他的耳垂,让他脸侧都烧起来,谢姰笑了一下,松开手,坐到了贵妃榻上:“不想说?”
“楚聿,你不听话?”
她侧卧下,闭上眼睛:“不听话,就出去吧。”
楚聿急忙抬头,两步走到她前面,谢姰睁眼,让出一些位置:“坐下。”
楚聿坐下,垂着耳朵看她:“乐安怎么这么凶,我不想说。”
谢姰望他眼眸。
她突然觉得,楚聿害羞起来,好像更可爱了。
他绯云满脸,眼中水色铺满,本就润的唇,此刻微含着,目光闪躲,像极了摇晃的珠帘。
谢姰抬起身,抚着他红唇:“是不想说,还是羞于说?”
楚聿一顿,面色更烫。
谢姰勾唇:“你要烧起来了,楚聿。”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与我说的呢?”
她贴耳,气息喷在楚聿耳垂:“楚聿。”
楚聿心跳一滞,按在榻边的手,紧攥绒毯。
“乐安。”
谢姰轻吻他耳垂:“我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楚聿,不是不愿意同我说心中所想的楚聿。”
“你会听话的是吗?”
她抬身,紧盯他水色泛滥的眸子:“楚聿。”
“告诉我。”
楚聿喉结一动,他忍不住靠近她,与她额头相抵,眼中水色几乎要漫出:“我。”
“我想知道,乐安究竟喜欢怎样的人。”
“为什么要知道?”
他顺着她脸侧,靠在她肩上:“我想成为,乐安所爱的人。”
谢姰挑起垂在他背后的发带:“我喜欢,好看的人。”
“那我,我好看吗?”
“嗯,好看。”
“哪里好看?”楚聿脸烫的惊人。
他只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若是寻常,他绝不会问出这些话,可在谢姰面前,他什么话都想说,都想问,就好像要将浑身的衣裳都剥去,让她见到赤条条的自己。
他期望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话,从她眼中看到他。
谢姰推起他,欺身靠近,手指抚上他那双狼眼:“这里好看。”
手指往下,触到他樱色唇:“这里,也好看。”
指腹滑过喉头:“这里也好。”
越过衣领,她抬眸看他:“这里也好。”
楚聿喉结翻滚,他呼吸间都是热气,忍不住捉住她作乱的手:“乐安。”
谢姰笑起来,将他推到在榻上,楚聿顺从躺下。
他面颊潮红,眸色迷离,唇色水润,衣领方才被她扯了一下,有些散开。
谢姰的手指顺着他的腰带往下,扫过那做工精巧的银香囊,勾勒着玄色中缝:“楚聿。”
楚聿闷哼一声,满面绯红,眼中水色泛滥,他不敢让谢姰看,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嗯。”
楚聿已然动情,谢姰看得出来,但她并没有打算继续下去。
她抬起脚,一脚将楚聿踹下榻。
如那夜般,楚聿一脸懵地抬头看她,她勾手,示意他过来。
“过来。”
她的手势,和招狗也没什么区别。
腰间硬物未散,方才温情,如今随性,楚聿别开脸,难得硬气:“乐安这样对我,我不过去。”
谢姰并不恼:“当真不过来?”
楚聿微微侧眸看她:“我……”
谢姰又躺回贵妃榻:“不想过来就算了,我也不能强逼于你,只是小将军今后还是莫要随意跟踪我为好。”
“我行得正,不怕你跟踪,但观朝折露爱护我,若是发现了,叫你营中损兵折将,可就不好了。”
她语气冷硬,没多少起伏。
楚聿的骨子里,还带着将军的傲骨,他虽然喜欢她,可潜意识里还想着将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这是所有男人的共性,谢姰并不为此生气,反而觉得有意思。
她只爱,对她惟命是从之人。
她要将楚聿的脊梁骨打断,再塑起来,要他做她的掌心鸟,即使扑棱,也只能在她指间。
她承认,她很喜欢楚聿。
既然喜欢,就该妥帖放在手里才行。
楚聿心中一凉,听着她的语气,心跳惴惴,一想起她冷淡陌生的视线,想到这几日温情将散,他下意识爬到她身侧,抓住她衣袖:“乐安。”
谢姰睁眼,抽回衣袖:“怎么?”
楚聿放在榻上的手微微颤抖:“我……”
谢姰垂眸看他:“不愿与我说话,就出去吧,是我多有逾矩,还以为小将军也如谢姰一般,没想到是我多想了。”
楚聿心颤,眼中一时流下泪来,猛地握住她手,语气颤抖:“不是。”
“不是什么?”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他望着她:“你叫我做什么都好。”
“别再那样对我说话了。”
“我受不住。”
谢姰从他手中抽出手,楚聿心一凉,低头泪水滴在绒毯上,谢姰挑起他下巴,逼他以泪眼望自己。
她眸色渐暖,轻轻擦掉他的泪水:“楚聿。”
“你真的很不听话。”
“乖,不哭。”她倾身,吻在他眸眼:“若是君心似我心,此生定然不相负。”
楚聿泪水决堤,忍不住埋头她手心垂泪。
他觉得很委屈,不知为何觉得委屈。
分明他并非想要违抗于她,可是她怎么能误会自己呢?
谢姰见他哭得几乎停不下来,觉得有些好笑,她抱住他:“你哭成这样,要是让人看见,指不定得说我欺负你。”
楚聿埋头在她怀中,声音沉闷:“你难道不是欺负我吗?”
“我如何欺负你了?是你跟踪我在先,我只是让你过来,你自己不愿意过来不是?”
“我不过来,你,你……”楚聿说了半句话便止住,耳垂红得几乎要掉在榻上,谢姰抬身,挑起他下巴,逼他抬头。
他在塌下,她在榻上,他顺着她的指尖,抬头望她。
谢姰眸色闪动,这样的楚聿,让她心尖发颤。
他方哭过,眼角红的动人,眼中泪水盈盈,浮光跃金,如花上露水,引人采撷,谢姰忍不住低头,吻在他唇角,语气柔和:“你什么?”
楚聿心间颤动,仰头承着她吻,带着几分委屈的话,在水声缠绵中,断断续续而出。
“就,就不能,哄哄我吗?”
谢姰抬头,与他额头相抵:“好。”
“下次你听话,我就哄你。”
楚聿支起手臂,吻在她唇边:“我听话。”
谢姰有些讶异,轻笑着,扣住他后脑勺,顺着他的吻倾身探出软榻,压在他唇上。
楚聿挺身向前,谢姰暂离,又贴上。
“楚聿。”
“不要动。”
“乖。”
在绣楼浪费一下午,快到晚饭时,折露上来敲门叫谢姰离开,说是谢环要见她,谢姰抽出自己的手,从榻上起身。
楚聿从塌下站起来,黏在她身侧:“我与乐安一同。”
谢姰推开他:“母亲找我,你去不怕讨嫌?”
楚聿又黏过来,埋头在她肩上,搂着她腰身:“不怕。”
“我只怕,她又要带些表哥堂哥,左邻右舍的话来告诉你。”
谢姰轻笑:“就算带些话过来又如何?”
她睨着他,见他眼中醋色:“你是不相信我?”
“我信。”楚聿低声:“我吃醋。”
“吃什么醋?”
“他们认得你,与你有来往,那时我却不在。”
“这有什么的。”谢姰推开他:“我要走了,你自己在这里休息,或者在府中闲逛也可,只是……”
她眸眼略淡:“绣楼第三层,不准你去。”
楚聿一愣:“为何?”
谢姰指腹点在他唇上:“楚聿。”
“只需听我的话,无需知道为什么。”
“听话,知道吗?”
“好。”
楚聿没再问,只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去,临了还保证:“你不让我做的,我决不做。”
谢姰满意勾唇:“一会就回来,在这里等我。”
“嗯。”
院中摆设精雅,楚聿看着谢姰身影消失在院门,随后便坐在石凳上,痴痴望着门口。
院中竹风荡漾,吹着他似被填满,又似空虚的心。
楚聿心中发慌,他起身,绕着石桌走了两圈。
又坐下望着院门口。
他在担心,在害怕,害怕谢环会说些自己的坏处,叫谢姰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若是谢姰回来用厌恶之色看他,该怎么办呢?
楚聿满心烦躁,起来走走,又重坐下,只盼着谢姰早点回来。
左等右等,没把谢姰等来,却等来了平安候。
平安候人到中年,却依旧容颜俊朗,他走到楚聿面前,看他神色,道:“你在等姰儿?”
楚聿起身拱手:“是。”
平安候捋着秀髯:“我夫人,并不中意你。”
平安候坐下,楚聿站着,神色如常:“我知道。”
“你是如何想的?”
“乐安喜欢我,就够了。”
平安候让他坐下:“姰儿性子很淡,不将情爱挂在心间,这点与她娘很像。”
楚聿看他:“您想说什么?”
“你知道的,谢家都是赘婿。”他转头看楚聿:“姰儿再过两年就要接任家主之位,你和她虽已订盟,但若是姰儿将来有子,是要姓谢的。”
“无所谓。”楚聿摇头,他并不在意这些。
他爱谢姰,也会爱屋及乌,只是终比不上谢姰。
姓什么,就更不重要了。
“你无所谓,可楚家呢?京城世家难道能不置喙?人言可畏,何况,我了解姰儿,她不喜欢京城。”
“那又如何,我可以和她离开京城,回西北去。”
“她未必想随你去西北。”平安候起身,临了将自己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想与姰儿长相厮守吗?”
楚聿蹙眉:“自然。”
平安候看他:“那就,入赘我们谢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