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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新生(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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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见闫慎凝眉,知道他在细思,他用手指摩挲着闫慎的手背,继续道:“刑罚的目的若只是局限在报复之上,是行不通的。若是易地而处,我的挚爱血亲遭逢横祸,我的仇恨可能比普通人更甚,肉食其人,碎尸万段犹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任是律典刑罚再如何严苛,于我而言,都不能满意、不能接受。”

话到此处,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拥有的不多,所以他是个极其重视爱人和家人的,他几乎不能想象若是自己遭遇这样的不幸,是否还会有理智。

他一字一句说道:“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皆有七情六欲,并无不同。正所谓情极则法罔,痛深则刑匮,只因逝去之人不可复生,生者心中伤痛难愈,纵是有千般惩处,都只不过杯水救薪,于事无补。此时人们常常抱憾过往,便会想,这件事若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该多好……可事已至此,又能奈何?故我以为,刑罚惩治已有犯罪的同时,更应当以教化民众为务,安民心,稳社稷,平息祸乱于始端,遏止悲剧于将起,后人不再承受前人的苦难,这才是其真正的使命所在。”

闫慎眼睫微颤了几下,抬眼望了他一眼,另一只空着的手捏着茶杯,又问道:“若是用严刑预防犯罪,你觉得如何?”

穆远应言一思索,道:“严刑会有短期效果,但我以为并非良策,大人——”

他正准备开口展开说,突然被身后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诸位,多有打扰,不知在下可否与这位公子说一两句话?”

是刚才那个头戴四方巾的书生。

穆远看了闫慎一眼,闫慎点头,他才松开手,起身作揖,说道:“公子请说。”

那书生瞧着没被拒绝,他眼睛一亮:“请问公子是读过姚松良,姚先生的书吗?”

穆远微怔,而后笑道:“早些年有幸拜读过一两册。”

那书生暗暗环视了一下四周,扭捏了半天,示意穆远借一步说话,穆远得了闫慎首肯,就被他拉倒了一个角落里。

书生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方才听着公子这些话,有些是我才疏学浅没听过,有些却是听过的,罪行应当法定,不得擅改,罪责刑应当相互适应,不得有偏私,这些都是我几年前之前听姚先生讲学的时候听到的,当时我就觉得有道理,就想去寻他的书来读读,可后来他被罢官了,生平所写的书也被烧尽了,我想看也无处去寻。公子这些书可还在手里?能否借我读几日?”

书生其实说的不错,姚松良传给后世的书并不多,穆远肯定是没有的,他老师在世时,他有幸跟着老师看过那么仅剩的一两本。

当时他和老师都觉得这位先哲思想观念确实很先进,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被当时社会所容纳。

穆远温和一笑,说道:“抱歉,我现下没有姚先生的书,不过你若是实在想看,可以留个去处给我,他日我若是找见了,可以送一本给你。”

书生瞬间喜笑颜开,说他是忻州人,明年七月份会去大同参加秋闱,一席话完,心满意足拜别而去。

等穆远回来的时候,座上只剩下闫慎一个人,穆远一面走来,一面望着他,闫慎不知道盯着桌面上的小碟菜发哪门子呆,反正也没动筷,半会儿他啜了一口茶,又抿了抿唇,便将茶盏放下了。

穆远落座,问道:“茶的味道太浓,不喜欢么?”

闫慎鲜少喝酒,平日更多喝的是茶,但穆远发现他不喜欢酽茶,只要喝一口,眉头能皱好一会儿,后面决计不会再碰一下。

闫慎方才思索他的话入神,直到穆远坐下,他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话,随即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示意味道不浓。

茶铺四面的风景极好,杨柳垂岸、雾笼孤鸿明灭,许是因为有点累,闫慎只是眉眼微弯,轻轻勾着唇角,垂眼摆弄着瓷杯,穆远一时竟看怔了神。

真的自从闫慎中毒以来,很少再见过他这样笑过了,他现下这么一笑,穆远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闫慎是自成一派的丰神俊朗,哪个角度看都好看,穆远盯着他看久了,喉结处,闫慎抱着他的时候总会寻的地方,就会不知今夕何夕地泛起一些温热。

他有点不自然地低下头,低头又思量着,茶既然不浓,闫慎为什么一口不喝?穆远正要问,却被闫慎抢先了。

闫慎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侧首,随即问道:“你跟了姚太傅十二年,怎的就只读了他一两册书?”

穆远捏了颗糖霜花生刚入口,听了闫慎的话就又被噎着了,一旁的阮平荷他们回来了,陆老头见状连忙给他顺着后心。

闫慎见状,无奈轻叹了声气,将自己跟前喝了半口的茶给他推了过去,穆远连喝了好一些,才渐渐平复下来。

穆远眼珠子悄悄望了闫慎一眼,又赶快移开,摆摆手说:“都是谦虚话罢了。”

闫慎又问:“那你可读过他的《刑律注解》?”

不巧了,闫慎提的这本刚好已经失传了,他没听说过,而现下闫慎对他这位老师毫不避讳,说明两人关系尚且未恶化,只是有些疏离。

穆远冥思苦想,闫慎可是姚松良的学生,若是没读过,闫慎随便一问,他就会答不上来,思量再三,最终硬着头皮道:“……恰好没读过这本。”

闫慎眯眼,歪头看了看他,正当他想再问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余光向后一扫,眉心微皱,止住了声没有再追问。

这时候阮平荷软软插了一句话:“那个,闫大人,穆公子,我和陆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很感谢大人和公子救我们出来,一路上我们给大人和公子带来了很多不便,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现下已经快到汝南城内,我们若进去了,肯定要连累大人和公子一起受骂的,所以我们寻思着,先去附近的村庄院落里讨个生计,若能在此地安居下来,到时候请大人和公子来家里一聚。”

穆远面露忧色,问道:“附近村落……具体何处可有确定下来?”

陆伯大咧咧笑了笑,拍了拍穆远的肩:“就在北边儿,叫什么……北原村,穆公子不用担心,我听说那边田间地头的活儿多,我年轻的时候干农活可是一把好手,使用那耕地用的三脚耧车的能耐,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我去找找他们,给他们露两手,定能让他们把我留下来,到时候就有钱了!”

他边说还边起身,又是活动手臂,又是蹬腿儿的,看的穆远一时间竟有些忍俊不禁。

一旁许婶抱着阿绪,阿绪困了,她就一边拍着背,一边道:“老头说的对,我们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我还会些女工,到时候找个绣坊,估计也能过活下来,大人和公子不必担心。”

闫慎让穆远登记了他们的户籍信息以方便回大理寺后销案。

他垂着眼,取来几个瓷杯,手指碰着茶壶的时候,穆远懂他,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轻声道:“我来。”

穆远挨个给所有人沏了茶之后,闫慎轻轻呼出一口气,换了些力气,举杯道:“诸位所说,闫某明白,你们该去过自己的生活。将别之际,闫某以茶代酒相送,愿你们洗心革面,正视过往,安顿好余生。”

闫慎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已经有些吃力,穆远看他抿了一口,又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是下唇哪里不舒服,强忍着也喝完了整杯。

陆老头望着闫慎,突然抹了把眼睛,黝黑脸上的皱纹都蜷在了一起,嘴半张着,话音未出,却“扑通”一声先跪了下来,他颤抖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错了……我不该因着一时贪念去偷窃,以后一定好好做人……闫大人,你都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怪我们……”

阮平荷眼里含着泪光,也跟着许婶跪了下来,阿绪都被眼泪砸醒了,瞪着大眼睛望向他们。

此情此景,穆远目光一颤,他以前给那些百姓办完一个案子,他们也是这样热泪盈眶的。

他侧首去看闫慎,闫慎想起身,却起不来,一手抓住了穆远的胳膊,穆远点头,便弯腰扶他们起来。

闫慎声音有点涩哑:“多帮人,做善事,会好起来的,去吧。”

早市已过,店铺里的人稀稀落落,穆远看着他们远走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他在自己身上翻来覆去只找到了几两碎银,正准备起身之际,闫慎拉住他的手,给他手心里塞了一块玉佩。

穆远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担心是不是他的贴身玉佩,问道:“这是?”

闫慎面色苍白,还是笑了笑:“对我不重要,拿去给她吧,还能换些银子。”

穆远心念一动,接过玉佩,轻握着闫慎的指尖捏了捏,起身抬步远去。

“阮姑娘!”人已经走到渡口边了,穆远远远喊道,“请留步。”

阮平荷没想到穆远会来,红彤彤的眼睛里透着讶色:“穆公子?”

穆远小跑过来,缓了一口气,手掌摊开,说道:“这是大人吩咐给你们的,这次出来身上带的不多,你先拿去用,找个好大夫,好好医治,脸上的刺痕会淡化的;然后再给阿绪买点吃的,陆伯和许婶年龄大了,多照顾他们一些。”

阮平荷定定望着他手心里的银子和玉佩,眼里隐约已经有些水光了,穆远劝了许久,她才红着眼睛收下了。

阮平荷是个很年轻很好的女子,只是受了人蒙骗,她脸上的疤不应该成为她抬不起头的污点。

穆远道别准备走的时候,阮平荷突然哽咽了一下,说道:“穆公子,闫大人是个很好的人。”

穆远怔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嗯,我知道。”

渡口的人已经陆续上船了,阮平荷攥紧了裙摆,她张了张嘴,却又想起闫慎再三叮嘱过她,不要说不必说……思及此处,她又皱着眉心低下头去。

阮平荷瓷窑初见闫慎,只觉得他是个游手好闲、纨绔风流的少年公子,后来地宫暴乱,她没想到他就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少卿。人们都说闫慎是个手段毒辣、性情狠绝的人,可一路走下来,帮着他们谋去处的是他,照顾他们用度的也是他,杨树林子里野兽不少,也总是穆远扶着闫慎走在他们前面。

闫慎身体虚弱,有时候疲累到需要靠在穆远肩上,即便这样,夜半时分,她也经常听到闫慎低声和穆远说,到了州府该提供什么证据,如何安置流犯、大理寺公务还有哪里需要处理。

若不是亲眼见过,阮平荷是不相信有这样千般思虑的,竟是个这么年轻的人。

人们总觉得年轻人不够稳重,却容易忘了,年轻人往往最为赤诚。仅仅是这样一颗未经磨染的心,就已经配得上难能可贵四个字了。

阮平荷这样认为,陆伯和许婶也说了,闫慎比他们见过的好多当官的都强,他是一定是一个好官。

可阮平荷还觉得,闫慎不仅是好官,他还是一个好的爱人。

她其实起初不太能明白,闫慎还算是个少年,少年的爱就该张扬而热烈,喜欢就去说,管他能在一起多久,能相爱一日是一日。

可后来她慢慢觉得,闫慎真的很了解他的爱人,他即便不知道穆远对他很好,这种好是不是喜欢,但他知道穆远很重视感情,也很重视他,他死了,这份情感就会沉沉压在穆远心上。

因为心疼,所以说不出口。

日光蒙着晓雾,朦朦胧胧,江面水天一色,断雁结伴而飞,不一会儿船夫远远吆喝了一声,阮平荷低垂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半是犹豫间,她还是想替闫慎问一句:

“穆公子,你喜欢闫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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