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胡女
“您说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冷辞舟警觉地眯起了眼睛。
老婆婆浑浊的眼珠子忽然闪过几分惋惜，“那林娘子真是可惜了，我这辈子还从没见那么生地那么好，眉眼那么英气的俏娘子。”
“那林娘子当真那么好看?”
老婆婆抬头看了看天，将手里的活计放下，来了几分兴致，“那姑娘真的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到一个能跟她比的，就是……不爱讲话，不过姑娘家腼腆些也正常。”
阮秋楠静静地听着老婆婆的话，忽然对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地眼睛都皱了起来：“对对对，这位小公子若是个女郎容貌可与那林家娘子相当。”
阮秋楠尴尬地笑了两声，手在空气里不知所措地比划了几下：“婆婆，你知不知道这个林娘子身上有什么特征，例如胎记什么的?”
老婆婆摇头：“胎记倒是没有，但是她小时候被村里的狗咬伤了肩膀，当初还是在我家上的药，应该留了疤了，唉，可怜见的。”
周围的街市热闹非凡，不远处正进行着喷火表演，一时间围了不少人。
嘈杂的街上源源不断的行人走过，阮秋楠两手环胸，朝着冷辞舟伸了伸手：“我都帮你到这份上了，结钱。”
冷辞舟从怀里边掏钱边说：“你觉得完颜格是谁杀的?”
“我只管收钱，不想理你们的案子。”阮秋楠接过二两银子塞进怀里。
冷辞舟看她生地贵气，以为她不缺钱的，见此忍不住笑了，“阮姑娘很缺钱？但是阮姑娘不像是没钱的人啊。”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阮秋楠顿了几秒，“我还有仆从要养，本想靠行医问症赚点钱的，结果失策了，女大夫不好混，混到最后只能女扮男装了。”
两个人之后一路无话走回客栈。
客栈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那人的眼睛苦大仇深地看着对面的明月楼，嘴里念叨：“自疏，我们再去一次里面吧。”
何自疏剥橘子的手一顿，眯起眼睛假笑两声：“鬼才陪你。”
王言上嘴角一抽，无趣地收回视线，她腰间的平安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她两手托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自疏，试探道：“找不到凶手的话冷大哥没办法交差，那楠姐姐也会伤心的。”
何自疏抬起单薄的眼帘，看着少女雪白的皮肤和阳光下细小的绒毛，嘴唇微微绷紧：“阿姐，你真的很关心他。”
王言上拿过何自疏手里的橘子，“我自然关心。”
她看着手里的橘子嫌弃道：“自疏，你怎么剥橘子都不会，好几瓣都被你捏烂掉了。”
她将烂的挑了出来然后挑了好的捏在手里喂到何自疏嘴边，“自疏，再去看看吧，这次我们乔装打扮绝对没人认出来。”
何自疏吃了一口王言上喂的橘子，酸甜的浆汁似乎要把他溺死，她的指尖滑过唇瓣时带着麻麻的凉意。
“阿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关心冷辞舟，何自疏的话到嘴边突然打住。
王言上眼前一亮，这是有商量的余地了，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快言：“可以，都可以，所以可以去明月楼了吗？”
何自疏扭头，冷言：“算了。”
王言上：“……”他是不是有点毛病。
“阿言，你们在说什么呢？”阮秋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王言上猛然抬头，移开身后的小板凳就跑了过去，她跑到阮秋楠的身前，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睫毛眨了眨：“楠姐姐，可是查到什么了？”
阮秋楠捏了捏她的脸，手感很好，“我辛辛苦苦出去一趟你也不关心我，倒是先提案子，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仆从?”
“是是是。”王言上被阮秋楠牵着走。
阮秋楠无语地松开手，冷辞舟在旁看着，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沉稳：“我们发现完颜格确实是有仇家的，不过仇家几年前就被他杀害，他们有一个女儿逃走了，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阮秋楠点点头，“所以我们怀疑是秀桃，正想去明月楼会会她。”
“阮姑娘，刚刚我们在来的路上可没说要去会会她。”冷辞舟疑惑地皱起眉头。
阮秋楠蹙眉，两手环胸：“你心里不就这样想的吗？我只是提前猜到了而已，你这个人真奇怪我先一步挑明了你的意图你倒是质问起我了。”
冷辞舟微愣：“就算这样……”
王言上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怎么会突然有种嗑cp的感觉。
她怕自己看起来太奇怪于是伸手捂住了脸，俏咪咪地走开。
耳边还响着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刚走不到十步，指缝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王言上咚地一下就撞到了何自疏的肩膀上，他白色的衣袍磨蹭到了那不断摇摆的平安扣。
何自疏垂眸看着王言上的头顶，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他另一只手的指尖擦去她眼角渗出来的眼泪，痒痒的，痒地王言上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向后缩了一下：“自疏，你让开。”
何自疏道：“别哭了，他们不带你去我带你去。”
王言上：“?”
王言上顶着那笑出来的眼泪错愕在原地，他是不是以为她想去找冷辞舟他们一起去明月楼结果被拒绝了才哭的?
虽然过程有些离谱，但是终点没错。
正高兴，何自疏又道：“依我看你的冷大哥中意于你的楠姐姐。”
王言上一听自家CP又笑了起来，那双淡淡的眉眼像是泛着光：“我知道啊。”
何自疏在嘴边的话瞬间又被堵住，模样比刚开始还要冷上十倍，他转身朝着客栈房间走去，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晃。
王言上抬脚跟在他的身后，但是怎么走也没有何自疏快，她急地扯住他的衣裳：“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何自疏默了两秒然后丢下一句：“今天晚上。”接着他就快步上楼。
王言上得到了答案竟也不追了，嘴角上扬喜滋滋地回到窗边的小桌子继续喝茶吃果子。
耳边传来无数混杂的声音，看着桌上没吃完的橘子，她一把抓进嘴里，下一秒她的面容紧巴巴地皱在了一起。
何自疏是没有味觉吗？这橘子真酸啊。
她酸地咳了两声，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阮秋楠给她递了杯茶，含笑道：“做我的书童当真是苦了你了。”
“谢……咳……谢，”王言上闷了一杯茶，余光滑过不远处坐在板凳上默默擦刀的冷辞舟，她挪到对面坐在阮秋楠的身侧，提示道：“楠姐姐，昨天晚上我路过冷辞舟房间的时候看见他拆了一封信。”
阮秋楠也喝了口茶嚼了几口果子，鼓着腮帮道：“收信多正常，你信不信我们现在给家里去一封信，有数百封信追着我们骂。”
王言上舔舔嘴唇，压低声音凑近提醒道：“那封信的火漆是片金叶子。”
阮秋楠瞳孔睁大，“你的意思是……”
王言上一把捂住阮秋楠的嘴，“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阮秋楠忙点点头然后拽开她的手。
金叶子是这个朝代长公主身份的标配，如今太子和长公主挣权挣地水深火热，老百姓最好还是不要议论这种事情，不然睡觉睡到一半也会被抓起来进行思想教育。
阮秋楠吞下嘴里的吃食，顶了下腮，醒悟道：“坏了，钱要少了，我应该要二两金。”
王言上：“……”
“算了，我现在就去赚我的二两金，”阮秋楠站了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塞到王言上手里，“虽然何自疏喊你阿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很危险，拿着。”
何自疏怎么可能危险?王言上看着手术刀刀面折射出的倒影。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
夜晚明月楼上的灯笼散发着一股奢靡的光。
王言上借了一套客栈里胡女的服饰，金色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有一双淡淡的眉眼裸露在外。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下楼梯。
只见何自疏站在门口，月色照在他青白色的衣衫上，他站在那里像是松柏一样。
王言上跑过去从身后拉住他的胳膊，抱怨道：“自疏，你怎么不换个造型。”
何自疏转身，先是看见那双柔和的眼睛然后就是诡秘的面纱，半截腰和大半后背裸露在外像是带着莫名的禁忌。
“阿姐，”何自疏发粉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视线躲避，声音微哑，“夜里风大，会不会太冷了?”
“不冷啊，”王言上不想和他瞎扯，从店家那里借了毛笔沾了点红墨水，然后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
“给你画个妆，保准我们谁也不会被认出来。”她冰冷的墨汁点涂在何自疏的脸上。
睫毛在灯笼的红光下落下阴影，何自疏的手悬在半空，那一下一下的点涂像是羽毛落在了心尖。
“自疏真好看啊，把你画丑了也好看。”她的声音缠绕在他的耳畔，轻飘飘的却也是密密麻麻无孔不入地渗进皮肤。
“好了，”王言上满意地放下笔，“走吧。”
何自疏僵硬地抬手摸了摸耳朵，依旧很痒，痒地他不敢直视她。
两个人一路通畅地走进明月楼，就听见了一些八卦的声音。
“听说了吗？今天两个人寻欢结果两个人闯了进来，其中有一个就是喜好肚兜的狂徒，顶着肚兜就跑了，狂徒一个，这件事情对我们楼影响还挺恶劣的。”
“我知道，今天我还看见了，两个狂徒长地还挺好看。”
狂徒·王言上不敢抬头，丢人啊，狂徒不就是变态吗。
狂徒·何自疏抬了下眉尾，凑近王言上木木道：“因为你我的名声都毁了。”
王言上嘴角一抽：“你又不是姑娘，你要什么名声?”
何自疏反驳：“当然重要，名声好，好人家的姑娘才会嫁给我。”
“别贫了。”王言上无语地推了何自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