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露的生辰宴除了那个小插曲一切顺利,只不过临了要送天真单纯的五皇子离开的时候,他感动的稀里哗啦但就是不走。
他清楚要真让自己一个人处理,一是跟孝道有一点违背,二是他害怕自己下不去手。
所以他很感谢沈兮与沈清露。
沈兮虽然很喜欢和姨母一起搞点不正常的,但是五皇子这个不正常的她实在搞不住,于是她“舍弃”了沈清露,回来陪容澈指挥下人收拾残局。
“呦,燕王殿下不凑男眷们的热闹了?”容澈阴阳怪气的问道。
沈兮自觉做的不好,一句反驳的话没说:这种后院里的事大部分是交给主办的夫郎解决的。再者那人弄脏了容澈最喜欢的芍药牡丹,没让他亲自出气他肯定觉得不爽。
容澈斜睨着一脸真诚的沈兮,大度的原谅了她:
“能不能把那副委屈的样子收起来……我又没骂你!”
沈兮从善如流的收起了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一把搂住了容澈,“让夫郎生气是为妻的错,不过那东西虽然死了但是没扔出去。”
容澈掰开了沈兮的手:“你想干什么?”
沈兮:“我们晚上去把她剖了吧!”
“……”
容澈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他觉得人不能和知识过不去。
次日天明,依旧是沈国官员的休沐日。
但是沈兮不是官员,被容澈生拖出来的她拉着一张驴脸,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篡个位。
不过最后还是被容澈哄着去见了沈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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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一如既往的辉煌,殿外的许嬷嬷看见沈兮,立刻上前寒暄了两句:“哎呀,老奴见过殿下,陛下昨日回来还念叨殿下呢。”
许嬷嬷亲亲热热的凑近沈兮,递了一张叠起来的信纸过去。
沈兮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又跟许嬷嬷说:“昨日五皇弟的事……”
许嬷嬷立刻接上话头:“哎呀,五皇子识人不清,陛下心疼的紧,昨个便遣人送了些玩意过去。”
沈兮点点头:“五皇弟还是年轻了些,他这样本王这个做皇姐的也是心疼。”
殿门随后便被人打开了——是禁军统领,魏统领。
她看见沈兮,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沈兮也点点头回了,两人就此擦肩而过。
“儿臣参见母皇。”沈兮跪的越发丝滑了。
沈珏就如第一次相见时一样,亲手扶起了她道:“免礼平身!”
沈兮起身后,沈珏一个眼神,殿内的奴仆便尽数退下。
“母皇……可是有什么要事?”沈兮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沈珏长叹一口气:“是啊,朕如今信得过的又用得到的,只有你了。”
沈兮犹犹豫豫的回了句:“儿臣惶恐。”
沈珏回身掏出了一卷盖着沈国玉玺的密旨——正是下令命沈兮回到燕州后,暗中前往各州盘查户部尚书辛夷贪污军饷证据的密旨。
沈兮非常上道,给沈珏愣了个清楚的,表示她对此一无所知。
沈珏揉揉眉心道:“燕豫两州的转运使皆贪污军饷,辛夷又曾嫁子吏部,朕觉得蹊跷,故而让你去查。”
沈兮面上不解,但也老老实实的接下了密旨,和有“小玉玺”之称的凰纹玉令牌。
沈国的官制很复杂,有一些官,比如暗卫部,她们没有固定职权,可查高官,亦可查皇亲国戚。
但是这种人又因为个人权势微薄,而及其容易被她们得罪的高官重臣以“假传圣旨”一类的罪名先行处死,来一个死无对证,最后再雷声大雨点小的认个罪。
所以如果皇帝想要这些权势微薄而毫无威胁的工具继续为她高效的卖命,就要保证她们的生命安全。
于是,跟亲王私印一样难以仿制的凰纹令牌应运而生。
沈兮接过它们后,严肃道:“儿臣必定竭力不敢惮。”
也就是“我未必干的成,但是我可尽力了奥。”
沈珏点头默许,敲敲桌子,让许嬷嬷引着沈兮出宫。
“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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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兮被轿撵抬出宫门,在马车上细细浏览许嬷嬷递过来的信纸。
【白长庚和沈珏暗中相见?】零贰叁在沈兮的识海里发出不纯氢气被点燃的声音。
沈兮揉了揉耳朵,【闭嘴,白长庚当年是江兰泽贴身小厮,阖宫上下,就活了他一个,怎么可能只因为他是沈朝曦的乳父?】
零贰叁的电流声滋滋作响:【也就是说,白长庚当年是和江兰泽交好后,再从沈珏那边进宫待在了江兰泽身边?】
【差不多,白长庚根本上是江兰泽的人,但是他骗过了沈珏,让她以为,白长庚是她的人。】沈兮掀起车帘,眼前略过车轿与白丁。
零贰叁听不懂,于是自己下去查了数据库。
热闹的集市里,摊贩的吆喝声和着人们的讲价声远去,一道玄色浮鹤纹的身影,一如既往的跨进了燕王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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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澈盯着手里的信纸,最终还是问出了声:“也就是说,长庚先生,有过儿子?”
沈兮点点头:“嗯,是个姓枫的,但是他之前的妻主,并不姓枫。”
容澈皱眉沉思:“那……还能信吗?”
沈兮垂眸轻笑:“他对江兰泽有爱亦有愧,江兰泽是他少年时的救世者,青年时的弄权者,又于最盛年华之时,含恨而终,他的一生里,也只会有他最重要了。”
容澈低眉,他清楚,沈兮自取得隋氏傀儡后,就暗中调查了身边的所有人,也在查出来后,告诉过他。
白长庚,江湖流派飞鹰堂堂主白寒律的长子,但他和妹妹不受母亲宠爱,且生父早亡。
于是他母亲把他当做了联谊的物件订了婚。
但是白长庚不愿意,正好当年沈国招兵买马,他就去入了军营,与同样是男扮女装的江兰泽相识。
江兰泽是富贵人家的儿子,见识远比被放养的白长庚多,心性也比他沉稳,于是白长庚渐渐开始依赖江兰泽。
两人互帮互助相互依存,立了不少的军功,此时两人还只是很深厚的友谊,直到白寒律找到了当时身为副将的白长庚。
这时正是沈国与某个藩国对峙之时,战火一触即发。黑云低沉,土壤的腥气冲进每个人的鼻腔里,空气中仿佛能嗅倒火药味与血腥味,未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江兰泽在前线浴血杀敌,等到他终于有空歇息,才得到白长庚失踪的噩耗。
战场上的失踪,要么是死亡,要么是比死亡更加严重的生不如死。
白长庚清楚这个,于是他没有对江兰泽报以希望,而是打算阳奉阴违,借他名义上的妻主的势力与资源供养他的亲妹妹白长离。
江兰泽也的确没有在他的洞房花烛夜救他。
他名义上的妻主因身体残疾而身心皆怖,白长庚忍着忍着,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但更让他痛苦的是,他薄情寡义的母亲,偏宠继女,连他生父的东西,也是他继妹的。
将近一年的博弈,最终的结果导向却不尽人意。
但就在白长庚的脖子要套进绳索里的瞬间,已经封为将军的江兰泽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他即将变的彻底黑暗的世界里……
“我当时不知是高兴还是怨恨,他救下我之后,我就一边打他一边哭嚎,嚎了点什么我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是怨他怎么没早点来。”
白长庚轻笑一声,里面却又好像裹着忧愁:“但是我也知道,沈国皇帝忌惮他,中途偏离战线的话,他也活不成。那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容澈低着头绞着手指,不太敢面对说人小话还被人发现的尴尬劲。
但沈兮的脸皮则是不一般的厚:“那……那个枫男官……真是你亲生的?”
白长庚点点头:“是,但不是那个东西的孩子,是我找个了顺眼的生的。”他顿了顿,盯着沈兮又说:“能做到这步,你比她厉害。”
沈兮脸不红心不跳的表示认同。
白长庚话里的“她”,在场的都心知肚明,但又都绝口不提。
“我的军中官职很低,除了他的旧友,没有人认识我。”白长庚接着话头说,“但是在攻打长狄的时候就知道他早晚会暴露,于是他提前布局,同我商量。”
“他要我脱离前线,带着被我们扶起来的白长离去调查无能无宠的皇女——不过他没提要我找女人想法子当人乳父,这是我自己的主意,皇家人都多疑,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们一个血缘上的把柄。”
白长庚的指尖划过晶白的官窑花瓶:“然后……如你们所见,就是你们知道的这些了。”
沈兮点头:“所以那位枫什么可信可留吗?”
“可留不可信。”
没人知道沈珏有没有突发奇想给他灌输点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宫里经历过什么,白长庚是对这个孩子有愧,但是他也不能因为自己让一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沈兮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吃一顿再回去?”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兮。
“看我干什么?”沈兮疑惑:“搞清楚了就接着活啊,沈珏的密旨下来了我总要给她点态度。”
容澈狠戳了一把沈兮:“下次话题别跳那么快——跟个傻子一样。”
“哦。”
白长庚被逗笑了:“你们出去逛逛吧,我留在这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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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燕王府的队伍再次出现在大路上。
马车内,白长庚和容澈在整理情报,沈兮在一旁书写路线:燕州要留下一个保证燕州军营的军心和燕州百姓的人心,剩下的要反复横跳的突然袭击,尽力抓住辛夷所有的尾巴。
而且江兰泽的旧部这两年就会再次变更辖地,沈珏同时很有可能再次贬谪这些老武将,所以要尽快。
【哇,宿主终于紧张起来了吗?】零贰叁惊奇的发现沈兮的脸上出现了焦虑。
沈兮没理它,一巴掌把统扇回了识海深处。
对她来说,抓住辛夷的小尾巴,两年时间绰绰有余,她担心的是要留在燕州的人。
江兰泽旧部只认白长庚是敲门砖,不带白长庚她就需要费心靠自己去取得她们的信任,太麻烦了。
而她,则必须去,所以留下来的只能是容澈。
沈兮对此感到焦虑。
她不是不信容澈对她的忠诚,但她还是很怕容澈独自留在燕州,有背叛她的可能性。燕州事宜又苦又累,多的是人想要钻这个空子从容澈手里得好处,而容澈本人……
容澈跟她太像了。
她们之间,的确有爱,但是同时也在相互试探,她不信容澈会永远忠贞不渝,容澈也不信她会永远这么爱他。
沈兮周身的低气压格外明显,容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她,眼中复杂,但随后又将头低下,接着撰写情报。
此次回燕州,要分两路,一路是一百匹马和八十人,以及一些行李,另一路,则是明面上的燕王车架。
长长的队伍停在密林中,马车里的沈兮换上了一身不显眼的衣裳,看着容澈给她打包那些细软。
“充台面的衣裳要带,银票也要带……”容澈一边收拾一边念叨。
“又不是递不了信,你搞得跟这辈子看不见了一样。”沈兮嬉笑道。
容澈抬头扫了一眼堆在案几上的燕王私印、好多被纸裹着看不出是什么的神仙法器,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半斤对八两,还有脸说我。”
沈兮的笑僵在了脸上。
【宿主,你的脸手鼓一样的啪啪响啊……】零贰叁冷嘲热讽。
沈兮反手甩了个电击给零贰叁,就不再理它了。
虽然她拿出了这么多东西,但是这些的效力都是压着线的东西,还基本上都是防御一类的,她心里还是不够放心。
白长庚在外面看着两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放不下,便提议到:“要不我自己去,你俩接着黏糊吧。”
沈兮的思绪被打断,在抬头去瞪白长庚的瞬间便留意到了容澈微微涨红的脸。
“长庚先生真是年轻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沈兮恨恨的拽着白长庚下了马车,把人留在了外面。
沈兮进了马车,看着容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站着看他。
容澈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