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骨祭阵的崩塌中醒来时,只觉天旋地转,身上像被火灼过,冥灯的灯焰在胸前狂跳不止,一缕缕灰白色雾气从灯芯缠绕出来,像活物一般缠住我的四肢,束缚着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四周是一片混沌。
封弦离的身影在远处浮现,他面色苍白,衣袍残破,手中的镇魂铃早已断裂,只剩下一截铜柄。他试图靠近我,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
而我,已然站在归墟的门前。
那是一道浮于虚空之上的镜门,门框由无数碎裂灵魂交织而成,中央则是一面泛着血光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我的影子——
而是镜神的本相。
祂无面无眼,整个身体由漆黑冥雾构成,唯独胸口挂着一只白玉灯盏,正是我佩戴的冥灯的镜像。
镜神缓缓伸出手,指向我。
“归位。”
这两个字,不似人语,像是雷霆直击心神,震得我耳膜欲裂,识海翻滚。
冥灯开始燃烧,火焰从灯芯蔓延至我全身,仿佛要将我的肉身烧成灯芯,再将魂魄炼作灯油,彻底成为祂的延续——
“不行……我不是你的器皿!”我嘶吼着想要逃脱,但四肢如铅,灵魂仿佛已被牵引进那面镜中世界。
忽然!
一道青白雷芒撕裂虚空,生生斩断镜神的牵引——
是封弦离!
他不知道何时突破了结界,强行以魂血召唤出护身神印,一掌劈向镜门。
镜门发出刺耳碎响,数十道血魂尖啸着飞出,化为无数赤影在空中游荡——
“镜门未稳,祂暂时不能降临,快走!”封弦离一手抓住我,另一手挥出血符,将我从冥火中强行拉回现实。
回到祖宅的偏屋时,四周已是一片狼藉。
骨祭阵毁灭,守印人倒在地上,半边脸已化为焦黑,气若游丝地低语:“……归墟初开,千灵将动……女君……他……终究要回来……”
“他说的‘他’是谁?”我强撑着问他。
守印人嘴角渗出黑血,哑声道:“你祖母留下的命谶里说过……归墟镜神不过是牵引,真正的主宰——是镜中神。”
我心头一颤。
镜中神……不是镜神?
“镜神,是祂的影身,而你……是通往‘镜中界’的钥匙。”守印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瞳孔涣散。
封弦离沉默良久,才低声说:“镜神是囚,镜中神才是主。”
我浑身发冷。
原来我们一直以为的终极威胁,不过是真正神灵的一个倒影?
?
我们将守印人安葬于祖宅后院的古榆树下,他生前镇守此地七十年,最后仍守住了最后一道门。
临行前,我再次望向偏屋,骨祭阵已彻底毁灭,但空气中仍有未散的咒力残留,仿佛随时会复燃。
“清禾,从今往后,你必须学会控制冥灯。”封弦离递给我一枚刻有云纹的铜符,“这是通灵锁印,可封印你的灵灯之魂,避免再被镜神引燃。”
我接过铜符,冰凉沉重。
“我娘还活着……”我望着天空,心里忽然变得坚定,“我要找到真正的镜中神,然后救她。”
封弦离微微皱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要面对的不是一个镜神……而是整个归墟镜域。”
我点头:“我愿意。”
?
离开清河镇后,我们回到道观,却发现观中早已被一股陌生力量占据。
通往藏经阁的青砖台阶上,立着一位穿金色法袍的年轻人,眉心一道赤印,周身流转着异样神力。
“我奉‘天镜司’命而来——”他抬眼望向我,“女君清禾,你开启归墟已成事实,如今镜界不稳,请随我前往镜域核心,接受神选审判。”
封弦离挡在我前面,冷声道:“她未入神,不受你等制约。”
“非也。”那人轻笑,“她体内的冥灯,自镜神起便已是主印,她身上承载的,不只是归墟钥印那么简单——她……可能是新一代镜中神的替代体。”
我怔住:“什么意思?”
那人微微一笑:
“——如果镜中神失控,你……将被用来封替祂的位置。”
我顿觉脊背冰凉。
命运,从不是选择题。
而是,一场被安排千年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