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东宫可是乱了套。
杜太医来过,当真把出喜脉。
秦淑华有心贿赂他都不成,事关皇家子嗣,杜太医又是两朝老人,根本不理会她。
姜阙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她身前的秦淑华。
秦淑华打了一个颤栗,抬头梨花带雨:“殿下,妾身绝非委身于人,是那日殿下喝醉了酒,才……”
“报!”侍卫一路跑进来,“殿下,在太子妃贴身侍女小婉身上,搜到迷魂香,审讯一番后她才招出来,说是太子妃预备今晚给殿下点上,哄骗殿下同房……”
姜阙一脚踹开秦淑华:“孤醉酒后都由吴忧照管,何时去过你房中!”
吴忧在姜阙身后叹口气:“太子妃,莫要强言挣扎,还是快些招出来,你腹中的孩子从何处来?”
秦淑华趴倒在地,肚子陡地一阵剧痛,她强忍着,额头上沁满汗珠。
她脑子转得飞快,极力去想一个能拉出来当垫背的。
“是,是,是齐志远!对!就是他的!”
齐志远是太子太傅齐思德的独子,是当朝尚书仆射齐忧民的侄子。
齐忧民在朝中权势滔天,连圣人都要忌惮三分,齐思德又是太子的老师,时常摆出礼教压他一头。
这两人都是姜阙一时难以扳倒的,齐志远又由他们相护,他怕是想问责都难。
“齐志远……”姜阙半信半疑。
秦淑华之前跟齐志远议过亲这事,他是知道的,保不齐两人有些情意。
但单凭秦淑华一面之词,还是不稳妥。
“报~”又有侍卫疾步跑来,“在太子妃房中暗格找到一封书信。”
姜阙厉声问:“是何人的信?”
侍卫垂首,将信双手呈于吴忧:“是太子妃和驸马爷齐武侯的信。”
吴忧接过信,看到信已被打开,信封上未有署名,但信上字里行间提到过长公主。
他呈与姜阙:“殿下请过目……”
姜阙一把薅过信,信上没几句,多是问候几句,故而,他一眼就瞅到那句提到姜秋敏的话。
“姜秋敏发现不了我的事,你尽管藏好便是……”
姜阙猛地把信掼到秦淑华身上:“瞧瞧你干的好事!藏好?若非刘盈发现,孤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莫不是要等孩子平安出世后,孤还要稀里糊涂当别家孩子的爹啊!”
秦淑华颤颤微微的,不敢说话,看着那封落在身前的信,庆幸留了这么一封含混不清的在。
其他通信早早被她烧了,留这么一封也只是当作齐志远的把柄,日后好牵制他,没想到今日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她暗暗窃喜,但又忧心肚里的孩子,若这孩子保不住,她该如何跟那人交代。
姜阙气血上涌,拔剑便要刺向秦淑华的小腹。
秦淑华大骇,忙支着手臂往后挪:“殿下不要!不要啊!”
吴忧也拦:“殿下,事情还未明了,切勿莽撞行事!”
姜阙拂开吴忧的手,咆哮道:“还有何事不明了?!今日我就先宰了这毒妇和她腹中的孽子,再去剖了齐志远那贼子的肠肚,叫你这对奸|夫|淫|妇下地狱相守去!”
眼见剑尖刺来,秦淑华发出尖利的叫喊求饶声,可姜阙听不进去半点。
正当此时,忽听有人传报:“殿下,诸葛尚宫求见!”
诸葛平云有姜阙给的通行令,不用得他同意也能在东宫行进自如,故而,传报声刚落,她便走至殿门口。
站在外头看到这一幕,诸葛平云忙加快脚步,疾奔而来。
她挡在秦淑华身前,焦声劝道:“殿下,不可!”
姜阙红着眼,指着秦淑华:“为何拦我?你可知她做了何事!”
诸葛平云垂眸:“来时猜到些许,正是因此,平云才更要阻止殿下。”
姜阙瞪着她,好一会儿,一把丢掉剑,剑身撞到地板上,发出铮鸣的颤声。
秦淑华仿若被抽走全身力气,一口气松下后便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姜阙一脸颓丧,两条手臂下垂,摇着头踉跄着退后两步,吴忧赶忙从后头扶住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顾及秦家的权势,我还要倚靠他们秦家的扶持,可是啊,这样的话,”一行泪涌出他眼眶,他蓦地大吼一声,“这样我当这个太子又有什么意思!”
他朝着诸葛平云连声吼道:“你说,阿云!这个太子我当得如何?我替你说……窝囊!”
诸葛平云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不已,但又无可奈何,眼下这么多人盯着他,要想坐稳太子之位,他不得不有所屈服。
姜阙嘶声力竭,多年挤压的苦闷俄顷迸发出来。
“当初,便是你说,她秦家家大势大,能保稳我的太子之位,我便听你的,明知被人设计,上当受骗了,我还是娶了她,现在好了,她秦淑华敢怀别人的孩子,意图诓骗成我的,孤就不信他们秦家对此事毫不知情!这么多年,我不仅没娶到心爱的女子,还要看秦家的脸色,处处小心不能苛待她秦淑华,结果呢,我的隐忍换来的是什么?是人家的得寸进尺呐!”
“阿云,你明不明白,我好累啊,当这个太子好累,就让我放肆一回又怎样?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到时候我登上皇位,指不定他们还要谋权篡位呢!”
“殿下……”诸葛平云眸中也含了泪水,但她还是摇摇头。
姜阙昂起的头瞬间垂下,心中道不尽不甘和羞辱。
然而,诸葛平云看一眼昏过去的秦淑华,说:“就算太子你要收拾他们,也得寻个机会才是。”
黯淡下去的眸光重又雪亮,姜阙打小便知道诸葛平云聪明,她能说出这话,想必是有几分把握。
他忙问:“什么机会?”
诸葛平云又看一眼秦淑华,怕她是装昏,眼神示意姜阙。
姜阙立即命人抬走秦淑华。
殿内走了些许人,清净不少。
诸葛平云这才开口:“秦魏两家联姻,个中事由牵扯甚广,尤其秦章华还随七皇子远征后厥,不日便凯旋,圣人总归会嘉奖他,到时,秦家更是风光无限……”
光是听她合计,姜阙就囧起眉头来,就算他有心要罚秦淑华,也会被秦章华以军功拦下,跟不用说魏家还会出手帮忙。
他喃喃:“按你这么说,孤不仅罚秦淑华无望,还杀不了齐志远。”
诸葛平云一愣:“齐志远?你还要杀齐志远?为何?”
她刚问出,便明白过来:“难不成秦淑华肚子里的孩子是齐志远的?”
姜阙没说话,但他脸上阴翳的神情已然告诉诸葛平云答案。
诸葛平云倒抽一口气,这样一来,牵扯更多,齐志远背后的势力更不容小觑。
不过,有一点好处,便是姜秋敏也不喜齐志远,早就想除掉他,这不失为一个绝佳机会。
想着,她对姜阙道:“既然这样,太子可以跟长公主合谋,一同设个局,引齐志远与秦淑华为敌,这样一来,便有齐家对抗秦家和魏家,两方争斗,太子和长公主只需坐等两败俱伤便是,届时,对于这件事,他们也怪不到你头上,只会怨恨对方。”
姜阙一听和姜秋敏联手,打从心里抵触,他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诸葛平云道:“这是目前来最好的办法。”
姜阙转头看一眼吴忧,吴忧也赞同道:“殿下,目前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诸葛平云顿了一下,有一瞬间,她感觉吴忧比她更亲近姜阙。
姜阙尤显踟蹰,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正当此时,外面来人通传:“太子,圣人请您过去一趟。”
诸葛平云压低声音:“你且将我说的酌情跟圣人讲……”
姜阙会意,这是要圣人知情,提前给她通个气。
圣人早就有心制衡朝中几个大家势力,或许还会出手帮忙,使他们的计谋如虎添翼。
但是不能原话直白地讲出去,唯恐圣人多疑,疑心他们还另有图谋。
诸葛平云候着姜阙走远了,才从东宫悄无声息出来。
出来后,没有停歇,她说通关系,从一道不起眼的宫门驾驶马车离去,一路行到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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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刘盈睡得正香,翻身时不小心碰到一物,乍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翻身坐起,两只脚乱蹬乱踹着,退缩到床榻最里边,背死死抵着墙面。
她全身惊出冷汗,后背心发虚,喉咙干涩,眼睛直勾勾盯着床边的黑影。
“谁?”她尽量让自己发出的声音不乱颤。
那个黑影晃了一下,好似要起身过来。
刘盈眼珠子乱转,极力寻找周围可以防身之物,想起枕头下,那里有一根银簪,她忙伸手摩挲,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惊扰面前此人。
月光在她枕上洒下一大片,照亮她方才躺过的地方,手臂伸过去,登时照得她手臂如游弋在草丛里的一条银蛇。
一溜烟的工夫,那银蛇便轻巧地躲过月光,游走到枕下,紧紧衔住那根银簪,又“嗖”的一下,收回身来。
刘盈将银簪攥在手中,准备先发制人,趁那人反应不及,冲去给黑影一下。
她猛地蹬床跃起,朝黑影扑去,簪子尖利的那头就要刺向黑影,眼前突然一亮,刺得她下意识闭眼,动作一缓。
就是这一缓,那人一个侧身躲开她的攻击。
眼见她就要朝地面扑去,来不及惊恐乱叫,腰便被搂住,整个人被扳回去,跌到一个温热的怀中。
就着明亮的火光,她终于瞧清黑影是谁,不由一怔。
喃喃道:“姜熠?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