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113天。
“欸，今天好像过节？”
“节？什么节？”初初把笔一丢，往后一靠加入讨论组。
“情人节啊。”余舒涵掰着指头说，“明天还是元宵呢，放半天假——欸你们说，今晚跟宋老师撒娇看新闻的话，现实吗？”
“那当然不啊老师，”许晦看了她一眼，“圣诞就算了，情人节还要过？你不如指望下明晚返校的时候看，他说不定还心软点。”
“老天爷终于要放假了，”初初恍然，收回来在桌上捞起笔，把贴在面前讲台上的一张便利贴上连划了好几道，“这几天学晕了都忘了数日历了。”
“你贴个日历在这干嘛。”黄灿食指勾起一缕初初的马尾打圈，下巴靠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日历当然是顾名思义了，为了让日子有点盼头。”初初抬了抬下巴，用笔指了指划了好多杠的便利贴。
“比如啊，下下周我们就要百日誓师了，再比如——”她神神秘秘地笑了笑。
“我要满十八了。”
“耶？你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你生日星期几来着？”
许晦来精神了，在初初的手写日历上找时间。
“天啊等下，这天是不是有体育课来着？”许晦指着一个日期惊呼一声，居然这么巧。
初初再次笑了笑：“bingo，而且百日誓师就在我生日第二天，是不是很巧？”
“真假的——我靠，这么巧，那不好好庆祝下？”
余舒涵看着星期五的日期上被人画了一颗星星，声音也精神了起来。
“我准备买个蛋糕，再点点奶茶，像上次祝橼橼过生日那样大家一起庆祝下，怎么样？”
“我支持，早该弄点活动了，都高三了再不活动下都要说拜拜了，”许晦在课桌掩映下摸出手机，“那天不是祝橼生日，晚上的时候那个晚霞特别好看，我们不是拍了好多照片吗，我还没发给你们呢。”
“马上还要拍更多照片，到时候一起发，”初初摆摆手，开始规划起来，“我今晚再买点相纸，晦晦你到时候把你的ccd带上，我们连拍两天——”
“哇塞好啊——”
“我也带拍立得，百日誓师完了有半小时活动时间，我们一起去拍照——”
“我靠我今晚做题都要想这件事了，上学期祝橼生日那次我现在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
“老师，先别做梦了，每日一练做完了吗——”余舒涵敲了敲饶越凑近来的脑袋，“等会就要交了，还来这凑热闹呢。”
“我就是来问你题的，我跟祝橼讨论半天都没下文，你下午不说做出来了，给我俩讲讲。”
“欸？来来来——”
话题中心渐渐模糊，各人似乎又找到了各人的关注点，以第二组第一排为中心的话题圈开始退散。
“欸，黄灿，”初初反身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黄灿的桌面上，下巴顺势往上一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吗？”
桌面被人占去了三分之二，黄灿看着那双亮亮的眼睛，很轻地笑了一下：“当然。”
初初笑着问：“是什么。”
“不告诉你。”
“透露一点嘛。”
“不好。”
“就一点，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我生日还早，”黄灿顺手摸了摸那颗低了自己好一些的头，“不急。”
“也不早吧，”初初往那只放在自己头顶的手上蹭了蹭，“你不好奇一下？”
“好奇，但我还是不能跟你说，”她收回手，又笑了一下，“别撒娇。”
“切，”初初哼了一声，干脆利落地转头回去坐好，“不说就不说，等你生日要到的时候别追着我问，我半个字都不会跟你说的。”
回应她的是身后两声闷闷的笑，看起来憋得很辛苦。
初初更来气了，决定生日前都不要再理她了。
高考倒计时112天。
“下下周是不是要百日誓师了？”谢今朝忽然说。
“嗯，刚师傅还问我要不要准备点特别的仪式。”
“什么仪式？”谢今朝问。
“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谢今朝回忆了一下：“我们那个时候好像就是听个校领导发言，走了个充气拱门？”
“没有了？”
“没有了，”谢今朝叹了口气，“够无聊的，你那会呢。”
“不记得了，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宋长明摇摇头，太久远了，这边高中的百日誓师，很少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仪式。
“一中前两年呢？”
“跟你读书的时候差不多，结束后会有半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她们会到处拍照。”
“噢……怎么今年想弄点不一样的？”谢今朝好奇道。
“其实每年都想弄点不一样的，一直没实行，”宋长明笑了笑，“没有让他们满意的方案，就一直拖下去了。”
“什么时候汇报？”他问。
“不急，提前一周随时都可以。”
“那想想呗，”谢今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花灯上，“这儿每年都这么热闹？”
他说的是湿地公园，理论上这个点他跟宋长明应该在学校里守第三节晚自习，但好心的陆老师说帮他们一起守了，让他们出来过元宵。
“不知道，之前不怎么来。”宋长明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远处，今晚人其实不少，有一家人的，也有几个朋友的，人工湖的风不算冷，马上要开春了。
越往里走人越少了，可能是走出了花灯摆放的核心区，也可能是这个点都差不多回去了，静悄悄的，路灯光线也并不充足，只有一点虫鸣，也可能是谢今朝耳鸣。
“你们元宵都做什么？”他想起这还是第一个跟宋长明一起出来过的元宵，前两年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学校，这天跟过去每一个有晚自习的夜晚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怎么过元宵，传统的话……”宋长明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不确定，总之说得并不大声，“偷青？”
“什么？”谢今朝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想不想去？”宋长明忽然问。
等等，偷亲……是哪的传统？
去哪……亲？
是这个字吗，谢今朝觉得自己肯定想错了，但他真不知道是哪个字啊。
你们四川元宵节玩这么大的？
他眨眨眼睛，似乎在确认自己的愚蠢有没有超出想象：“你确定？”
宋长明于是摸出手机：“嗯，你想去我们就……”
“？”
“……”
谢今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忽然拉开了自己跟宋长明的距离，就地蹲下来。
我操，我刚干什么了？
我操。
疯了吗。
疯了吧。
我操。
怎么办。
怎么办。
装不认吗。
装不认吧。
这个比较好演。
他用力搓了把脸，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降温了，他感觉手心有点冰凉，但他浑身又很热。
“什么意思？”宋长明也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还停在手机界面上，几乎是好一会才举起来，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仿佛在确认一样。
“不是，我就是，”谢今朝还没站起来，他再次搓了把脸，在心里唾弃自己刚刚不清醒的将错就错，“我以为你说这个……”
黑暗中，他指了指宋长明的脸。
他知道宋长明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但他就是觉得。
反正也不知道，碰一下怎么了。
好吧，是有点无理取闹。
但是今天不是说元宵节么。
闹一下没什么影响吧。
能怎么办。
宋长明也不能怎么办。
他这么大度一个人，从不睚眦必报。
“你前后鼻韵不分？”宋长明笑了，手指停在刚刚被谢今朝亲过的地方，声音带着点调侃和，大概是兴师问罪。
“不分。”他一秒都没有犹豫。
反正装都装了，多装会怎么了。
谢今朝低着头，还是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甚至连头都很没诚意地低着，盯着脚下平整的石子路，没有抬起来和宋长明对视。
最好是宋长明也装不认。
两个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继续走完剩下的路。
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明天的工作。
“抬头。”宋长明走到他面前，躬身道。
“不。”这人说话怎么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低头干什么，不敢承认？”他的目光只能落在他的头顶上，昏黄光线下这颗头似乎还有一点隐秘的不知所措，继续垂着不敢抬起来。
是啊。
也不是不敢吧。
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
“怕什么，”宋长明于是也蹲下了，伸手托着那颗头的下巴，目光终于相接，他看到那双还有些躲闪的眼睛，“敢亲不敢认？”
“没有。”
亲一下而已。
宋长明你怎么这么矫情。他想。
左右横竖不都是块肉吗。
“那低着头干什么，我脸也不在地下。”
“……不知道，”谢今朝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下方，声音有些郁闷，“感觉怪别扭的。”
“别扭什么。”
“不知道啊，”大概被问恼了，他抬起眼睛看着他，“就是故意的，能怎样？”
宋长明弯起眼睛：“不怎么样，就怕你不承认。”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回他的脸颊上，被他的手指拖着，脸颊上凸出一点软肉，这样的视角下对面的人的任何表情似乎都没有任何威慑力。
“你看什……？——”
那双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垂下了眼睫，灯光下头顶的发丝几乎是泛黄的，就在下一秒很快地凑过来，紧接着谢今朝感觉脸颊好像碰上了什么东西。
很轻，又很，软。
“……”
如果说自己刚刚那次偷亲是真的偷来的，那这次就真的是还回去的，刚刚没来得及过脑的触感，现在几乎是加倍返还给了他，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秒钟，谢今朝感觉浑身都被蚂蚁爬过一样。
心脏已经不是加快了，他感觉那一秒心脏是忘了工作。
这是在干嘛。
“好了。”始作俑者笑着歪歪头看他，似乎在欣赏他的表情。
“你就这么记仇？”谢今朝伸手碰了碰脸颊，他其实不知道刚刚宋长明亲的是哪一块皮肤，他只是肌肉记忆地把手停在脸上，下意识不让话掉在地上地发问。
“不是记仇，是投桃报李，”宋长明起身，顺势拉着谢今朝也站起来，“怕你回去又多想。”
宋长明是不是在显摆。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蹦成语。
“到底谁给你的错觉我喜欢多想。”谢今朝回过神，拍了拍手，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大度并不在乎刚刚的一切的样子，满不在乎地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我多想的，”宋长明伸手又碰了碰他的头，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只是谢今朝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他解释道，“偷青，青色的青，意思是正月十五的晚上，到别家地里去‘偷菜’。”
“偷菜？”
“嗯，以前小时候挺期待十五这天的，大人们总说要去偷青，但那会还小，就没带我去，本来想偷偷跟着去，结果他们出发得太晚了，不小心就睡着了，”宋长明笑了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故意在等我睡着。”
宋长明伸出手，把谢今朝垂在衣摆边的手握住，然后笑着抬起头。
“为什么要偷菜？”谢今朝盯着被牵住的手，问道。
“说寓意好，比如偷到生菜就‘生财’，偷到萝卜就说有‘彩头’，”他顿了顿，“还有青葱和大蒜，挺多的，我没怎么记。”
“不怕被骂？”谢今朝歪了歪头。
“他们说就是要被骂，挨骂越多越…‘旺相’？这个我不是特别清楚，就是讨个好彩头吧，”宋长明说，“我们偷青一般都是提前跟家里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