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事吗?”
“真没事。”
“你确定?”
“确定,”凌畅叹了口气,“都没什么感觉了。”
付一再次看了一眼他的小腿踝关节。
刚那个球凌畅其实可以不救的,他的预判里是不会出界的。
而且就一个跟齐思铭他们打着玩的局,连分都没计。
好吧,最主要的是。
他没跟凌畅打过配合。
“隔那么远你救什么救。”他叹了口气,看向试图走两步证明自己没事的凌畅。
那一跤真不算轻,付一在猛然回头的间隙看到的就是凌畅已经劈下去了的脚。
看着都钻心地痛。
“不痛就是骨折了。”他判断道。
“不至于,”凌畅挽起半截裤腿,“都没肿。”
“我□□有没点常识,”又看了一眼,付一觉得还是不行,稳妥起见他上手搭在凌畅肩上,“去趟医院。”
凌畅看向搭在他身上的手:“你是不就想出去放风?”
“你是不是有病。”付一看了他一眼,“走不走,不走就自己跳着回去。”
凌畅笑着叹了口气:“慢点,其实有点痛。”
付一叹了口气,速度慢了下来。
“看路,有坎。”
走到博观楼下大榕树时,凌畅停下了。
“怎么上去?”他问。
“二选一,你跳着上去,”付一又撇了眼他的腿,“或者扶着扶手跳上去。”
凌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那你干嘛。”
付一笑了,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我录视频。”
“……是人吗。”他放下悬空的左脚,勉强试了一下。
痛,痛得不亚于上次真骨折。
上次是钻心,这次是把人劈成两半。
付一又叹了口气。
算了,好歹是为了救自己那个半放弃了的球。
他勉强伸出半只胳膊:“人形的把手,乐意了?”
凌畅盯着伸到面前的把手:“也行。”
然后把左手搭在上面,继续跳着往前走。
真想录下来啊。
付一想笑。
宋老师来时,教室里这一片正围了一大群人。
“骨折?”宋长明看着面前的腿,不太像。
但他不好下定义,从口袋摸出手机:“先去医院吧,我打个电话——付一,把他扶停车场去。”
“什么?”离得最近的付一指指自己,又看向凌畅,“那刚刚为什么要上来?”
凌畅也想笑:“问你啊。”
我操。
我不知道啊。
你说问怎么上去我就说了啊。
我操是啊,怎么就这么上来了,本来不就说去医院吗。
“……”这次轮到付一发问了,“那我请问,怎么下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单脚跳着下楼梯很容易摔,一摔就一滚到底了。
而且学校这楼梯修得又很窄,不知道有没有人投诉过是不是偷工减料。
凌畅看着他,也没说话。
我操,你说话啊。
付一瞪着人。
两人就在人群里面面相觑时,宋老师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握着手机:“怎么还没下去?”
付一顿了顿,回头看向他:“怎么下去啊,跳啊?”
摔了二级伤害了算他的算自己的啊。
宋老师听到这个问题时笑了一下,似乎这并不是个需要犹豫的问题。
“背下去。”
“什么?”付一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凌畅,“我?他?——”
宋老师点了下头,催促道:“不然他背你?赶紧,真骨折了哪经得起这么磨蹭。”
那不能宋老师来背吗。
付一最后磨蹭了一点:“我先扶他出去。”
然后把凌畅从椅子上拉起来:“走了。”
“等下。”凌畅又蹦跳着回了课桌,翻了翻,抽了两张卷子,蹦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付一桌上的也顺走了。
“这么好学?”付一气笑了。
凌畅叹了口气,把卷子折起来:“要拍片的话估计要等会。”
“那拿我的干什么?”
“你不陪着?”
“?”
付一吸了口气:“你多大了,要人守?”
“嗯,”凌畅又往前跳了一步,有些不稳,被付一伸手及时接住,“现在真是病人了。”
付一刚要开口的一句“你有毛病吧”硬生生被他后半句话憋回去了。
忍者一股无名火把人扶到了楼梯口。
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背过去,躬了点身体。
“上。”他闭了闭眼睛。
凌畅看了眼宋老师,在对面的催促中再次顿了一秒。
“快点,”宋老师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人毫无犹豫地推上付一的背,“再磨蹭会都接不起来了。”
背上突然压上一块,不是,一只,也不是。
我操压上个人,付一下意识伸手去接。
反应过来后又生生忍住了。
宋老师又开始摸手机了。
“接好了,再不好好走我真要拍下来了。”
这个威胁似乎更管用,付一几乎是下一秒就反手接住了背上这人的腿。
还真有点……沉。
好好的到底救什么球。
那个球救过他命吗。
付一烦躁地想,抬脚迈出了第一级台阶。
凌畅趴在他背上,头顺势一低,靠近他的脸。
“沉吗。”
“废话,”付一都懒得再做表情了,“再问下来自己跳。”
凌畅笑着叹了口气,离付一太近,后者下意识脚步歪了一下,把旁边的宋老师吓得手一伸。
“没事,”他说,然后又回了点头,“别动行不行。”
“没动,”那人闷闷地笑,像是埋在他的衣服上,付一又叹了口气,“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不知道,”凌畅的声音又清晰了些,大概抬起头了,“其实我也觉得那个球不会出。”
“那还救?”
“下意识了,跟你没打过配合,不知道你会不会救,不想丢分。”
付一笑了一下,颠了颠背上的人:“谁给你计分了?”
凌畅又笑了,又是闷闷的埋在衣服布料里的笑。
付一又叹了口气,还有最后一层台阶了,他感觉这个姿势保持久了手要麻了。
也可能是被气的。
总之他更不爽背上的人了。
宋老师去缴费了,付一坐在椅子边守着凌畅。
其实真没搞懂什么好守的。
最主要的是。
怎么来这家医院。
是,离得近。
但是。
他摸着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在心里想千万别让他遇到他妈啊。
他盯着地面反光的地砖,突然想到好像明天还有个文综小测。
书还没背。
上次好像拍了几张笔记,不知道全不全。
“付一?”
“……”付一现在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诸事不顺。
他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硬着头皮喊了声:“妈。”
来人穿着件白大褂,口罩还没取下,只点了点头,看向他旁边的人。
“又犯事了?”带着口罩的声音有些雾,但听起来是在笑。
付一叹了口气:“别刻板印象。”
他指了指旁边:“凌畅,同学,哦,舍友,打球脚伤了,来拍个片。”
凌畅刚喊了声“阿姨好”就又看付一指了指最前:“还有宋老师。”
女人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子青年,戴着副眼镜,匆匆赶过来。
“宋老师。”
宋老师似乎愣了一下,才通过一双眼睛认出来:“付一妈妈。”
然后两人又走远了,付一有些无聊地看着凌畅似乎已经重了的脚踝。
“还痛不?”
“不想就不痛。”凌畅说着,从口袋里摸出被叠成小块的试卷,“有笔么?”
付一想笑:“带了卷不带笔?”
“忘了。”
付一起身,叹了口气:“等着。”
宋老师提着片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两个男生不知道从哪借了张桌子,一起坐在椅子上,看起来相当和谐地一起写卷子。
医院灯光看久了有些刺眼,但至少现在这个场景看起来很柔和。
“去挂水。”宋老师拍了拍凌畅的肩。
凌畅从一道立体几何的思维里抽出来:“啊?”
没骨折啊?
“这么想骨折?”宋老师笑了笑,示意付一把人扶起来,“前面。”
付一收起卷子和笔,把桌子拖回就诊台,才折返回来。
“走。”他伸出半只手臂。
凌畅沉默地把手搭在了上面,还没想好刚那道题到底为什么证明不出来垂直。
“要挂多久啊?”付一指了指水袋,问刚给凌畅扎完针的护士。
“两袋,一袋一个半小时,这个差不多了你来叫我,”这个护士似乎跟付一很熟,“饿了没,一会让食堂给你俩带份饭?”
付一摇摇头:“食堂还没学校的好吃,一会出去买。”
那护士笑了笑,确认无误后就走了。
宋老师隔了一分钟才回。
“给你家长打电话没接通,我给他们发了短信,”宋老师把手机递给凌畅,“你能联系上他们吗。”
凌畅顿了顿:“可能在开会,没事,又不是多大事。”
宋老师又说:“带手机了吧。”
不是疑问句。
凌畅于是点点头:“过会我给他们说声,没事。”
宋老师看了眼吊瓶,又看了眼时间。
“我也要回去开个会,付一你在这守一下,想吃什么点外卖,”说着宋老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给你转了钱,不准点他不能吃的。”
这话是对付一说的,宋老师也没问付一是不是也带了手机。
付一慢吞吞地应道。
“哦。”
还真要他守啊。
幸好带卷子了,早知道把单词本文综题本一起带来了。
“开完会我就过来,凌畅今晚要不要回家?”宋老师又问。
凌畅摇摇头:“不回,回去明天来不方便。”
“好,你们刚好住一起的是吧,”宋老师又看向付一,“这几天扶着他些。”
这不还能一蹦一跳吗。
他去年运动会伤了怎么也没见有这待遇。
但付一没说出来,好吧,他还是个有善心的人。
日行一善。
“嗯。”
第一瓶水挂完换第二瓶的时候,付一刚好写完手里的英语卷子。
“你不给你家里打个电话?”他突然想起来。
但也是说出来了他才反应过来,他跟凌畅关系好像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希望他当没听见吧。
凌畅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啊。”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像是真忘了一般拨了个电话出去。
付一正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就听见电话那边接通了。
“嗯,没事,已经挂上了……不回……不是一个人……”
付一转了一圈手里还没合上笔盖的签字笔,是啊,还有同学陪着。
舍友也行。
他又转了一圈。
凌畅的眼神似乎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下,随后又说:“付一在这边。”
付一转笔的动作一顿。
他刚说谁?
付一?
名字?
名字代表的东西就多了。
电话挂断后,他放下笔:“你跟你家里说过我?”
这么问好像不太符合他们目前还不算熟的关系,但付一心想刚都问那话了,多问句也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