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课间结束前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都不用跑操了,但为了九月底的运动会,每个大课间都要跑出来练舞。
往死里练。
每天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联系,第一天只学了半支舞,白鹤秋学的头脑昏昏,晚上回家在网上搜了校园华尔兹的视频苦苦练习,不慎撞到门框上,把肩膀撞青了一块。
和云雯琪说的一样,练起舞来旖旎心思已不在,这周的每个大课间他们都神经紧绷,就害怕一不小心踩到对方的脚。
前面几天跳的慢,老师一下一下给他们数牌子,跳的白鹤秋信心倍增,周五那天第一次跟着音乐跳就现了原形,转圈转着转着就忘了换手,邢雁峰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跟着他一起转,两人又撞到一起。
“你们俩不会是故意的吧。“在后面看了一周离谱舞步的云雯琪冷静吐槽。
“真不是。”白鹤秋苦笑。
怎么会两个人都这么菜。
邢雁峰低着头不说话,等白鹤秋离开自己的怀抱后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手,而后又怅然若失地垂下。
“……怎么了?”白鹤秋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噢。”邢雁峰笑道,主动拉住他的手准备跳舞,“我在想这周志愿者活动要做什么。”
“听说还是包饺子。”白鹤秋说,“还有一些人想表演节目,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你们俩可以表演跳华尔兹。“熊易林嘿嘿笑。
“……你怎么不跳?”邢雁峰呛回去。
“云雯琪又不去。”熊易林无辜,“我没舞伴啊。”
“没办法,最近太忙了。”云雯琪叹气,“家里又给报了补习班,我现在过着没有周末的生活。”
“你成绩都这么好了,还要上补习班?“熊易林咋舌,“年级第一。”
“当然,我又不是什么顶级天才,升到高二后很多课都变难了。”云雯琪耸肩,“你们要是想报我可以给你们推荐。”
补习班……
白鹤秋心下一动,想到家里的猫和自己的新目标沉思。
他的物理成绩是个问题,还有两年,要加把劲才行。
“你有认识的物理老师吗?”白鹤秋直接问,“能不能推荐给我?”
“可以啊,晚上回去发你。”
“你们这样显得我很不努力。”熊易林沉重,“我是在场四个人中唯一没报补习班的。”
“上了也不一定能考好。”邢雁峰自嘲,“我英语从上高中后就没及格过。”
“要不要换个老师试试?”云雯琪建议。
“……不用,现在这个挺好的。”邢雁峰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结束了结束了!”前面的同学开始往后跑,“回教室!”
漫长的折磨终于过去,今天结束后他们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邢雁峰在这个周六是人间蒸发的状态,等白鹤秋睡过去了才回他的消息,第二天去养老院时见到白鹤秋拉着他的胳膊给他赔罪。
“对不起。”他双手合十,“我昨天早上点开聊天框看完后忘回了,晚上才想起来。”
“没关系。”白鹤秋道,“上课重要。”
邢雁峰含糊应着,在旁边帮白鹤秋擀面皮。
白鹤秋经过一年的锻炼,包起饺子来那是一个得心应手,皮一摊,馅一放,两手拢起来捏住边缘,一个圆滚滚的饺子就诞生了。
他做的认真,邢雁峰也看的认真,一直凝望他的侧脸,想把现在的画面印刻在脑海里。
阳光正好,温柔的风吹进敞开的门内,带来窗外的音乐。
院子里有些志愿者已经开始给老人表演节目,那人抱着吉他,弹着轻快的乐曲,嗓音清澈,唱着关于青春的歌谣。
绿茵地、风筝、上课铃、还有和梅子糖一样酸甜的青涩情愫充斥着整个歌曲,欢快的乐曲在无忧无虑中带着些怅然若失,就如青春一般,在结尾暗示注定会到来的分别。
“飞吧,离巢的鸟儿。”
“飞啊,飞向繁星,飞向希望。”
那人唱到这句时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一排黑点,鸟儿整齐的排好队飞向温暖的远方。
邢雁峰若有所感的往门那边走,静静看着鸟儿离去,脚下如生了根一般,再也没有踏出房门。
“雁峰。”白鹤秋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看。”邢雁峰仰头笑了,“小鸟在飞。”
白鹤秋把手放下,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出房间,并肩看天上的小鸟。
“我们的名字里都有鸟。”他望着天上迁徙的鸟笑着说,“可以一起飞。”
“……嗯。”邢雁峰注视着他的背影,垂下眼应声道。
“胳膊怎么了?”白鹤秋回头皱眉,指着他胳膊上的淤青问。
“我怕又踩到你,昨天在家练舞了。”邢雁峰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人练没效果。”白鹤秋摸摸他的伤口,“下午有事吗?来我家吧。”
邢雁峰张了张嘴,忽然笑了。
“嗯!”他重重点头。
刚进家门白大壮就摇着尾巴跑来迎接他们,暑假的胰腺炎完全没影响它胖胖的身材,身子一扭一扭的,活脱脱一个橘色煤气罐。
“现在猫粮已经换成低脂粮了,还是瘦不下来。”白鹤秋点点小猫的额头,宠溺道,“天天就躺着,也不爱运动,你该怎么办呀。”
他的语气太过柔和,邢雁峰站在后面忽然有点局促,把手放在背后,手指紧紧纠缠到一起,耳朵慢慢红了。
“我们、”他口干舌燥,“现在开始?”
“好啊。”白鹤秋拿出手机,“我放个音乐。”
……
失策。
跳了没一会,他们两个就同时这样想。
在室内独处跳舞和在大课间练习时完全不一样,大课间周围都是人,台上和旁边还有老师盯着,满脑子都是舞步,完全没心思想别的。
在白鹤秋家的客厅里跳舞又是另一种感觉,相贴的手掌微微发烫,他们闪躲对方的眼神,衣服的摩擦声此刻在他们耳中都是暧昧的声响。
邢雁峰踏错了脚,白鹤秋也忘记转圈,冷不丁被一绊,又摔到他怀里。
心跳同时加快,他们拥抱着彼此,谁也不愿做第一个松开的人。
“鹤秋。”邢雁峰突然说,“如果我的翅膀断了该怎么办?”
“……什么?”
“翅膀断了就不能和你一起飞了。”
“你没死,断了也能治好。”白鹤秋平静地说,“我等你。”
“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拎着你走。”
“我太重了。”邢雁峰抱着他闷闷笑出声。
“我力气大。”白鹤秋没有笑,把着他的肩膀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高兴。”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
“……别敷衍我。”白鹤秋很少生气,如今这副严肃的神态让邢雁峰打了个激灵。
“真的没什么。”邢雁峰松开他,挠着后脑勺扭捏道,“我偏科太严重了,有点焦虑。”
“我偏科也严重。”想到那个物理就头疼。
噢,还有一到高二就在及格线徘徊的数学。
……要不也报个数学班吧。
“真的只有这些?“白鹤秋搭着他的肩膀,不放心地问。
“真的,真的。”邢雁峰举手。
“有什么事就说。”白鹤秋抿嘴。
邢雁峰咧着嘴笑,宽大的手掌附在白鹤秋头顶,揉搓他的头发。
“你干嘛?”白鹤秋被他这么一搞,心情舒坦了许多,笑着躲开他的手。
“谢谢你啊,鹤秋。”邢雁峰温柔地看他,用手帮白鹤秋把头发理顺,“你关心我,我好高兴。”
“有件事要和你说。”
“你说。”
“这周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志愿者活动了。”
“……为什么?”白鹤秋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我妈给我报了新的补习班。”邢雁峰眨眨眼,“我要去上课。”
“……哦。”白鹤秋还是有点失落,眼皮都耷拉下来。
“我们是同桌,上课的时候也天天见。”邢雁峰开玩笑,“不要太想我。”
“你好好上课吧。”白鹤秋轻笑,“争取下次把英语考及格。”
邢雁峰不好意思地笑,又腆着脸在他这赖了一会,等天黑了才回家。
家附近的小卖部正在进货,邢雁峰在门口站了一会跑去买了包榨菜,又去馒头店买了个热腾腾的馒头夹着榨菜吃完,慢悠悠回到家把包挂在衣架上。
家里空空的,到处都堆着杂物,叶丽华正在箱子堆中理东西,看到他进门后招手让他过来。
“这房子有人买了。”她说。
“卖了多少钱?”邢雁峰蹲下来。
“一百万出头吧,已经降到不能再降了。”叶丽华叹气,“租的房子我也看好了,大概在九月底的时候搬进去,离学校有点远,你要不要办住宿?”
“……骑车大概要骑多久?”邢雁峰犹豫。
“大概半个小时。”
“我能不能继续走读?”邢雁峰说,“住宿做视频不方便。”
“……也可以,你先骑你爸的车试试,要是太累了还是去办住宿吧。”叶丽华欲言又止。
“你喜欢做视频我不反对,但如果是因为钱的话……”她戳了戳儿子的脑门,“平时还是先好好上学,剩下的周末再说。”
“……你的那个原位癌,去复查了吗?”邢雁峰避开妈妈的手。
“查过了,发现的早,没问题。”叶丽华想到这个也心有余悸,感慨道,“还好发现的早。”
“那就好。”邢雁峰起身,回到房间后看着书架上的粘土人看了许久,把它们全部都装到垃圾袋内。
搬家搬来搬去不方便,只能委屈你们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