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苏岘?”
苏岘和怀里的猫猫一起点了点头。
贺俭上下扫视一趟,半个眼神都没给冯玉三人,仰着下巴对苏岘说到,“既然有本事掰弯我弟,那他现在人在哪儿总该知道吧。无缘无故玩儿什么失踪?公司里多少事儿等他处理呢,赶紧打个电话催他回来。”
“……”苏岘难得有接不住话的时候。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贺俭将无语当做默认,自以为是的催促:“愣着干嘛?现在就打啊!”
说完拨开西装袖口,露出块镶钻的名表,手腕伸长了再右手食指点点,提醒人抓紧时间。
苏岘顶了顶后槽牙,忍不住有些暴躁了。
这位倒是没对他开嘲讽,可这颐气指使的架势,压根不像兄长,简直比亲爹还要亲爹,爹味重得熏人头疼。
他实在没想到这还不够一天的时间,就被两波人齐齐堵了上门,住个三楼女主人房而已,是犯了什么天条么?
这一屋子二十来口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人家的眼线。
筛子似的,以至于眼前这几位,个顶个的消息灵通,怕是把他八辈祖宗都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还用打什么电话?人贺老师就搁旁边盯着你们唱大戏呢。
苏岘怜悯的瞅过贺渠一眼,没法解释那就将错就错,直接甩锅:
“这得问邱先生啊,贺渠被他哥邱予峰半夜拉出去野营,完事儿我也联系不上了,要不然,我在京城书读得好好的,专门请假过来找他?”
贺俭目光一转,仿佛此时才瞅见沙发上的几人。“予峰是你哥?”
看来邱予成他也认识,只是不知道人家两兄弟的关系而已。
几人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邱予成身上了,苏岘接着拱火:
“对啊,问问邱予峰到底什么情况,野营就野营吧,把我男朋友弄哪儿去了?一消失就个把月,这恋爱到底还要不要谈?”
趁着贺俭走向客厅,苏岘向一旁马叔打个眼色,抱着端子施施然的进了电梯,按了三楼。
“我怎么不知道予峰和我弟认识?”
“你哥认识我哥?”
“予成,你什么情况?这件事为什么没和我说过?”
……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客厅四个人七嘴八舌的吵闹声隔绝在外。
苏岘心想,这台电梯果然是很有必要的……不,以后还是要撺掇贺老师,饿狼一般的血亲,干脆连大门也不让进就好了。
“咳咳”
暗金色的镜面装饰反射中,贺渠悄然贴近,“谈,想谈,要谈。”
“弹什么,弹棉花?”苏岘概不认账。
没了外人,端子憋了挺久的一口老槽吐出来:“谈个鬼啊!看看你这些极品亲戚,别说你现在还飘着,就算你回去了,这两大家子不解决干净,擎等着来欺负我家岘岘啊?”
“我怎么觉得,只有岘岘欺负他们的份儿。”贺渠忍笑,心情明显比先前进门时好了许多。
没人知道他刚才听见苏岘那句“男朋友”时,心花怒放到什么程度。
哪怕他明白,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随口说说而已。
今晚这场闹剧,贺渠从头到尾都十分的平静,因为他笃定的很,论斗嘴,大厅那几个捆一块也不是小神棍的对手。
斗法?斗殴?
更不行!
再要论其他的话,那就要看看他同意不同意了。
终于回了房间,一人一猫饿的狠了,满桌的菜合着小半盆米饭炫光了,方才缓了过来。
吃完饭,苏岘半躺在起居间的沙发上消食,顺带和冯浩发消息沟通今日有无。
贺渠无视旁边长条猫饼的阻拦,顽强的凑近了求贴贴。
“邱予成手上那串沉香和神龛里的造像是一个材质,你魂魄离体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关系。”
苏岘放下手机,捋着暴食后臌胀的胃部,微皱眉头,琢磨着,
“但他又有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果前天抢灵车也是他的人,那你身体的下落他肯定知道,没必要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怂恿你妈和你妹跑我这儿来找线索,还把他哥也暴露了。”
这一点贺渠也看出来了,但他关心的是别的:“我……冯女士你看见了吧,眉心阴气都聚成漩涡状了,离魂符既然已经失效,那寿命损伤,还会继续么?”
“我也没搞懂这鬼玩意儿全部的路数,之前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之后嘛,那可说不准。”
苏岘对这件事很是冷漠,无论冯玉知情还是不知情,对贺渠的伤害都是肯定的。
依着他的性子,管那女人去死!自作自受而已。
刻意想转个话题,抬起食指看了看,“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沾了一下,居然就能突破离魂符对你的束缚,让你能跟着到处乱跑了么?”
“为什么?”
“你这符,怕是和我的命途有因果牵连。”
这话说起来玄之又玄,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能有什么因果?
唯一可能和符咒有关系的梅浅,已经去世三年多了,照道理怎么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可苏岘自从感应到那根因果线以来,心里就不由得发沉,似乎有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发生过。
仔细再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只能算是一种基于他灵性的第六感吧,不太好的预感。
“我俩之间有因果线?也就是说,我们是老天注定的?”贺渠不懂玄学,话听在耳朵里,自然演变成自己喜欢的解释,不由双眼微亮,头贴的更近了。
“……”苏岘还他个死鱼眼,
“因果!因果线!你以为是姻缘线吗?”
“啧”端子不耐烦的将四肢瘫得更开了些,“压着我尾巴了!”牢牢占据人与魂的中间位置,誓要将棍棒作风坚持到底。
苏岘心中暗笑,贺老师明显是魂落平阳被猫欺,拿这猫大爷毫无办法,勉强退开了一些。
可下一秒,他本来半躺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硬生生直起腰来,愣愣的坐着。
整个魂体突然就暗淡了下去。
苏岘微一愣神,一骨碌翻起身,连滚带爬的摸到双肩包,扯出糖盒猛的一扣,各色符咒在沙发上洒得到处都是。
左手结印,右手接连拍击“清宁”“金光”,嘴里度厄经流畅念出。
一时间,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管它效果如何,统统用上了一遍。
忙到连呼吸都忘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几秒钟,贺渠像是活过来似的,长出口气,浓黑的眼眸瞬间看了过来。
苏岘语气急促:“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魂体为什么会开始消散?”
不待人回答,左眼睁了闭,闭了又睁,上下左右的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略松口气:“还好,还是生魂。”
“不知道,突然就不能动了。”贺渠看着小神棍额头瞬间冒出的冷汗,放慢了呼吸,调侃:“就是……就是你这wink,搞得我心跳都加速了。”
“……”
苏岘满肚子的紧张瞬间破功,张口大骂:“wink你个头!我的阴阳眼在左而已,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是我抛媚眼的时候?刚才你差点就死翘翘了!”
贺渠笑了笑没答话,眼神却格外的温柔。
“还能为啥,那边有人上身了呗,肯定对他的魂体有影响。”
已被苏岘挤开老远的端子,背靠沙发瘫坐着,见怪不怪的道出缘由。
他本也想抱手在胸以示严肃和权威,奈何他穿的这只蓝猫混了矮脚的基因,实在做不到这么复杂的动作。
尝试了一下,未果,只能蜷缩爪子搭在两边,整一个招财猫预备式,滑稽中又带着些萌感。
本来是很要命的时刻,被这一魂一猫插科打诨的,苏岘简直哭笑不得。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
“我草,你们这些……”骂也骂不出,只得作罢。接着向百年老鬼求教:“端子,咱们有办法把那假货赶出去吗?”
端子摇摇头,耸耸肩,示意自己没辙。
贺渠倒是看得很开,平静的说:“也是好事,既然有人上了身,那总要现身的,总比藏到见不得人的地方,让我们到处去找靠谱,等真的见到了,就水来土掩吧。”
说是假货,也只有元凶团伙和他们知道是假货。
夺舍这种事情对普罗大众来讲,简直比神话还要天方夜谭,等这假货一冒头,仗着贺渠的身份和财力,整个形势肯定会比现在还要棘手许多。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端子早已打起了小呼噜,已然解绑的贺渠像是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主卧,睡衣一换,明目张胆往苏岘左手边一躺。
苏岘对此毫无反应。
他面上淡定着,其实内心很是焦灼,脑子里四处搜刮着能用的信息,翻来滚去的,难免有些睡不着。
后来勉勉强强睡着了,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梦境闪现。
……
熟悉的小院槐树下,牙齿漏风的一年级豆丁哭嚎着:“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为什么非要找我啊?”
“别怕啊,这是你的天赋,呵,老天爷给的,躲不了的。”
年轻的梅浅笑着替那孩子抹干了眼泪,继续安慰:“让你心生恐惧的鬼,也是别人朝思暮想的魂呢。等你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
“我是不是告诫过你,鬼话不可尽信?”
光长个子却没长心的初中生,心有余悸却又拉不下脸,梗着脖子顶嘴:
“告诉我天有好生之德的是你,出了麻烦嫌我多管闲事的也是你,随便吧!我再也不想管了,这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鬼天赋,别再和我说这些玄学不玄学的东西,我是要拿高考状元的人!要相信科学!”
小胡子的梅浅,看着快要赶上自己个头的初中生,难得怒火冲天的训斥:“要不是他傻,占了你肉身居然还跑回学校上课被我逮着,这要是躲外面满了一轮七天,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
七天?
苏岘猛得惊醒,翻身坐起,看向身旁自带荧光感的生魂:“被人夺舍不能超过七天,要不然……”
后面的话有点不忍心说,但也不言自明,贺渠的大手从苏岘黑发穿透而过:“嗯,知道了,没事的,睡吧。”
再次躺下,却更不容易入睡了。
苏岘侧着身,背对贺渠,硬挺着不再翻滚,因为实在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神色。
不知道挺了多久,睡意终于来了,手指微动,忍不住习惯性的敲击。
要说这云朵大床什么都好,就是床垫太软,明明扣了两下,却一点听不见回应。
“……晚安”
贺渠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