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
这声音本是清朗的,悠远的,却不免多了几分低沉。
“……就当他是愿意的吧。”
祝瑶出声说。
夏言愣住,转身回看这位不知何地而来,不知何时而去的友人。
他有一双很沉静的眼,略有些疏冷,清凌凌地望着这世间,仿若一切都印不了他的心上。
“我也算是死过了一回,我觉得……何必为我难过呢?”
“不过是我自身的选择。可若是并非我所选择,我亦如此觉得,既然死了,不如,就像风一样拂散而去。”
“何必让活着的人为我哀痛?”
夏言终是失笑。
“这回,我倒是相信祝兄自天上而来了。”
“我并非自天上来。”
祝瑶回了句。
夏言目光坦荡,有种难言的默契,“那也一定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吧。”
祝瑶怔住。
“也许。”
良久,传来这句淡淡地回应。
两人一路往山下走,途中经过一块石壁。
山间清风拂过,曦光落在远处石壁前,叮咚叮咚的山泉自石壁上方留下,是那么的缓、慢。
可积攒下来,已成一汪潭水。
祝瑶忽道:“你看这泉水,不过少许,积少成多,也成了一汪清泉。”
夏言隐有所悟。
少顷,他颇绝畅快,笑了声道:“祝兄,你这安慰人的话,看来寻常人是万万难猜到的。”
“若是回绝对你中意你的姑娘,怕是人还觉得你是中意她,只会羞着一张脸看你,只等着你上门提亲呢!”
“……”
祝瑶翻了个白眼。
他算是白安慰了,说几句支持他的话,也要被调侃几句。
“祝兄,你知道吗?少有人认同我的想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我曾认可的,可我并不希望……这场争斗的结束是以他的性命为代价的。”
“所以不要当无权无势的穷苦书生。”
祝瑶回道。
夏言转头看他,见他百无聊赖,神态惺忪,勿地一笑,“还真是……祝兄能说出的话呢。”
这幽静的山上,顺着小路向下走去,一路向下,隐隐能听到山脚下隐隐传来的几声叫卖声。
祝瑶向下看,远远只见几个妇人围着,似是卖些什么东西。
亦有几个书生在场。
粗看人流不少,交谈声不绝如缕,可怕是乡音明显,他是半分听不懂的。
身旁人笑了声。
“祝兄只讲的来官话,听得来官话,怕是不知这山脚下争论些什么,暂且就让我来说说吧。”
“他们是在争论一个织布的工具。”
“我有一位学生,他颇爱制些奇巧玩意,研究如何更加便利用器物来节省人力,前些日子他似是制作了个小工具,能够更加便于纺纱。只是他忙着回家探望家人,还未曾尝试使用,顺路时便将做好的几个,让这山脚下熟悉的、叫卖吃食的农妇试试。”
“这不……怕是这工具好用。”
“才过完节,这些妇人就纷纷找了过来,只求着他再多做些,教授她们。”
话语声微落,两人走到山脚。
原来隔得有些远,走下来才发觉这平地处不小,集结了不少摊位,一时间竟是形成了个小小集市,卖干柴的,细面的,豆腐的……也有不少歇息的农户,其间最突出的怕是那被好些个妇人围堵的人。
人群中只冒出来个头,旁边背着行囊的书童怎般都挤不进去。
“南阳府水运发达,寻常货物都顺水路而出,往来的行商很多,以水谋生的纤夫、伙夫更是居多。”
“我这书院,地处西边高地,算是南阳府境内最高处了,这座山官府公文上叫岱山,不过当地人都叫放鹿山。”
“传闻古之仙人,在此骑着白鹿而去。”
祝瑶本以为这人会去替那不远处的学生解围,那书童都急红了眼,旁边有两个书生帮忙都拉不出他那受欢迎的主人,
岂不料身旁人干脆转身,只拉着他往另一边走去,略显高兴道,“这山下本没有什么集市,可我那山上一些县里来此求学的富奢子弟,过不惯山间清苦,总要寻些好吃的吃食,他们用钱向来大方,加上身边跟随的仆从,往来就是一大批人,加上新修了个道,附近乡里往来便利许多,连带着附近有好手艺的、有一技之长的都来此卖些用物。”
“这小集市上,就有家胡大娘烧饼,皮薄肉香,烤的一咬即碎,配上一碗清汤,再美味不过了!”
“祝兄,你当尝尝的。”
于是,等他那学生好不容易寻来时,两人已坐在拉起少许遮挡的店铺内,吃起了烧饼,喝起了汤。
白布拉起,热腾腾的气上升。
烧饼撒了芝麻,油润鲜香,饼皮又薄又脆,带着少许焦边,总觉得一口咬下去香得很。
祝瑶见铺子内,已有不少人吃的很欢。
摊主是个妇人,显然认识身旁人,笑笑不说话,只是令帮忙的孩子送来了一叠腌制好的脆萝卜。
祝瑶喝了口汤。
果真清而不腻,他忽得想到前面说的那白鹿传闻,问:“此地既叫放鹿山,那为何你的书院叫白鹭书院?”
此鹭非彼鹿。
他自是看见了书院名字。
夏言忽得笑了声,有些回忆道,“祝兄,你可知昔年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在山间寻些竹笋,以作佳肴,路过水畔时见你……”
“总觉得像一只栖息水岸的白鹭,从不知何方的远处飞来,稍作停留就立刻飞走了,再也寻不到任何的踪迹。”
“只留予我好一阵时间的遐想。”
祝瑶略有些惊愕,不等他回应半句,那立于后边听完了全程,摇着扇子的士子忽开口道。
“夫子啊,我竟不知,原来……你是这般愚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