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陈妄从后座拿了点零食放到中控台上，沈念发现，都是她爱吃的，甚至还有她上次随口说好吃的那家甜点。

“你什么时候买的？”

“晚饭的时候。”

沈念今天是第一次吃剧组的盒饭，但陈妄不是，他害怕沈念吃不惯，所以就提前点了外卖，本来想跟她一起拿的，结果看到沈念和莫尼坐在一起吃饭，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他就直接塞到后备箱了。

沈念调侃道：“你不会是吃醋没拿过去吧。”

陈妄：“好好吃你的东西。”

他调出导航，开车往家里走，沈念打开甜点的包装，选了一个，舀了满满一勺子，递到陈妄嘴边：“这个甜，你尝尝。”

陈妄微微偏头，眼睛还看着前面，顺着沈念的手吃了一口。

只是这一勺实在是太多了，嘴边吃得都是，沈念拿纸巾帮他擦，陈妄却只是接过她的纸巾：“我自己来吧。

你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开车不安全。”

“好。”

沈念自然的拿起陈妄用过的勺子接着吃，只吃了一半就放到了一边，等陈妄收尾。

她一种吃不了太多，但是喜欢买很多，一个尝一点，在家的时候，也不用怕浪费，一般有沈玉和向之帮他收尾。

一开始的时候，陈妄还边吐槽她浪费，边帮她吃剩下的，后面也习惯了，有时候甚至主动一个款式买一个，专门给她尝。

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饭了，不过沈念吃零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全程几乎都是托着脸看陈妄吃。

她喜欢看陈妄。

因为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难得的回来的早，吃完饭之后，才刚九点半，两个人一起去外面散了会步。

回来之后，沈念让陈妄稍等她一会，她去书房里拿了一个纸笔还有皮尺出来。

“来，站好，我给你量一下尺寸。”

“干嘛，你要给我做衣服？”

陈妄配合他站好，看沈念细致的给他量体，然后一项一项的写到纸上。

全都结束之后，沈念才说：“这一期节目是直播，而且最后也需要你出镜，所以我就想着给你做套帅气的衣服。

正好呢，材料也收集齐了，机器今天到了。”

陈妄这才注意到沈念客厅里多了一个缝纫机，还有一些布料和配件，陈妄过去看了看，有些吃惊：“你还会做衣服呢？”

“了解了一点点吧。”

沈念学着陈妄的模样谦虚道：“除了我哥哥之外，还没人穿过我做的衣服呢，好了陈妄，你快回去吧，做好之前你都不许看。”

看她神秘的很，陈妄就算好奇，也只能点头：“好。”

不过确实因为沈念的话，他心里有了一件期待的事情。

周三一天，副导演根据剧本内容，敲定了所有演员，因为时间没有那么充裕，所以大多是找相熟的演员救场的。

晚上，就把剧本分发给了演员。

等于是只给了她们一个晚上的时间看剧本，记台词。

周四、周五全天，周六上午，演员基本上都在排练，不过一来，他们找的都是专业的话剧演员，排练是他们的日常，二来，戏份最多的是今禾，她无比重视这次机会，所以她比所有人都努力。

短短几天，在高压之下，几乎所有的演员都爆发了巨大的潜力。

周六上午，中午过了两次，全部都呈现的很完美。

导演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监视器，连说了好几次奇迹，觉得上天都在帮他。

沈念上午没有去，好几天都熬到凌晨，周六中午的时候，终于把衣服全部做好、熨好了。

正好阿姨做好了饭，已经帮她打包好了，沈念就带着衣服和饭一起去了组里。

正好第二次排练完，他们该吃饭了，因为导演高兴，所以斥巨资给大家点了好的。

看到沈念之后，大家都调侃：“小陈教授又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陈妄看到他之后，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也没在意他们的调侃，径直朝沈念跑过来。

沈念把饭放到桌子上，拉着陈妄去了演员后台，把礼盒的盖子打开，拿出衣服在陈妄身上比了比：“打版的时候也没让你试，应该合适的。”

陈妄微挑挑眉，有些惊喜，是一件黑色的中山装，正式的场合，他一般穿的都是西装，几乎没有穿过中山装。

而且更让他觉得激动的，是沈念亲手做的。

他拿着衣服去试衣间换好，里面没有镜子，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穿上是什么样子，符不符合沈念的期待。

所以掀开帘子的时候，紧张到达了顶峰。

沈念同样也紧张的在外面踱步，她有些期待，陈妄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陈妄喜不喜欢。

帘子掀开的瞬间，陈妄出现在了沈念的视线里，她眼睛里划过一抹惊艳之色，心跳都抑制不住的加快了几分。

陈妄高而挺拔，眉目如画，傲骨天成，与中山装自带的正气完美结合。

他拉了拉衣角，有些忐忑：“怎么样？”

“根正苗红。”

沈念竖起了大拇指，眼里的惊艳还未消散：“突然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陈妄走到镜子前，细致的扣上袖扣，视线透过镜子看向沈念。

她做作的叹了口气：“感觉你今天过后，我又要多一大批情敌了。”

“你没把你名字绣上去？

等节目播出的时候，我做作的把你的名字展示出来？”

原本陈妄是一句玩笑话，可沈念却突然笑了，那种笑，并不是她平常的笑，有点贼兮兮的，她越笑，陈妄越确定。

最终也有些无奈的低头笑了：“在哪里？”

他在镜子前认认真真的看了一圈，领口，口袋，内里都认认真真的检查了，根本没有字，甚至就连袖口的金线绣的云纹都看了，也没有字。

没有找到，他反倒觉得自己有点失望。

沈念走到他身边，透过镜子，跟陈妄对视：“别找了，名字不明显，但有一个很明显的。”

沈念侧过头，漏出了发卡，一颗晶莹剔透的圆形粉钻，和他中山装里面白色衬上最上面的那一颗，是一模一样的。

沈念晃晃头，笑盈盈地：“一模一样的两颗钻。”

陈妄其实对珠宝，品牌这些身外之物没有什么太深入的了解，但是仍旧能感觉到价值不菲。

吃饭的时候，陈妄还在想，沈念究竟把名字写在了哪里。

看她心不在焉的，沈念忍不住提醒：“陈妄，等吃完饭，你把衣服拿到暖黄色的灯光下看看，就是你书房里的那种灯光，你就明白了。”

陈妄起身就要去找，被沈念拉住了，她双手抱着陈妄的胳膊：“怎么我在这里，你却那么执着找我的名字。

等会儿我走了你再找，现在先好好吃饭，行不行？”

“你去哪里？”

“去趟虞城。”

沈念答应过未央的，等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她一定会带一壶清酒，和她一起庆祝。

“……”

陈妄没有说话，但显然有些失落，在他看来，这是他和沈念共同努力的成果，在终于要验收的时候，她却不在。

沈念在说之前就想到了陈妄会不开心，就晃了晃他的胳膊，语气有点像撒娇：“这个是我很早之前就答应过我朋友的，今天你一定要去，你放心，我会看直播的。

明天一早我就回来，到时候好好给你庆祝，好吗？”

陈妄又问：“不能明天去吗？”

沈念微微摇了摇头。

陈妄虽然失望，却也知道除非是真的很重要，不然沈念肯定以他为先，就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沈念走之后，陈妄想到了她说的，拿着衣服找了一个有暖光的地方，认认真真的检查了衣服，他准备翻面的时候，有束光打到了扣子上，原本黑色的纽扣变成了透明的琥珀色，里面确实躺着一个小字：“的”

因为是中间的扣子，陈妄一颗一颗的放在灯光下看，心底逐渐被一股暖流包裹。

五颗扣子，确实每一颗都有一个字。

连起来是：沈念的陈妄

沈念虞城的别墅后面不远处，有一棵年代久远的树，很大一棵，树枝上，沈念挂了几串风铃，树的下面，有一个墓碑，是沈念和黄元为未央立的，位置没有变，不过后来，沈念为她换成了石碑，重新刻了字，描了金。

她不远处的房子，也历经了好几代变迁，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沈念始终觉得，如果人的灵魂会被限制离开的范围的话，那她就离未央近一点。

就当从来没有离开过。

每过十年，沈念都会在大树下，埋一坛好酒，十年取一次，每次打开盖子，周围都是清醇的酒香。

沈念每次都会撒一碗在未央的墓碑前。

另一杯，就洒在黄元坟前。

今天，正好又是第十年。

沈念没有立刻取酒，而是拿出描金漆，用笔一点一点的给墓碑上的文字上色。

一边描一边跟她聊天：“之前还没有着落，所以没有跟你提。

未央，今天来，给你了带了个好消息，你的故事要被许多许多人知道了，是你婆婆，她和虞城的百姓一起，为你做了石碑，石碑埋在土里上百年，可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你说，是不是上天也不忍心看你受辱。

那天，雨下的很大，雨水愣是把泥土都冲刷干净了，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刻的石碑，我帮你摸过了。”

原本平静的周围，突然刮起了阵风，风带动了树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久久不息，那风拂过她手面，像是未央在回应她。

“你是不是想问我，手疼不疼？”

沈念笑了：“疼啊，就跟刀一片一片的刮着我的心一样，不过一切都是值得，对吗？

未央，你知道吗，今天晚上，电视台会直播，演的是你的故事，而且，里面有我喜欢的人。

就是陈妄，你肯定知道的，上次他来的时候，你一定就偷偷跑过去见过了，但是今天，我还是想要隆重的跟你介绍。”

风又带动风铃，声音清脆，有些急切。

“你不要着急嘛。

我今天给他做了件衣服，你还记不记得，做衣服还是你教我的呢。”

沈念停手，如果未央还在，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陈妄，然后出些难题去考验他。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恍惚间，沈念像看到了未央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她托着脸：“念念你说。”

“我生辰的时候，你曾赠予过我一幅画像，上面绣的是你的模样，那时候你说，希望我永远记得你的样子。

等我这次回渝北，我准备把她捐赠给博物馆，她会被展示在玻璃柜里，被人观摩，研究，上面会有你的简介，未央，那时候，就不只有我记得你了。

……

只是我也会有点不太舍得。

这是你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怕等我想看看你的时候，也要隔着一层玻璃了。”

未央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和沈念脑子的声音，慢慢重合，她们说：“做所有你认为对的事。”

沈念看着那个方向，看到眼眶里有了眼泪，才迅速低头，由着泪落到了台阶上。

沈念擦擦眼泪，却又笑了。

风吹动了她头发，带着清脆的风铃响。

风拂过眼泪的时候，带来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