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朝堂风暴与初步调查

镇国公高斌石破天惊的弹劾，如同在平静的朝堂之上引爆了一颗惊雷，瞬间炸开了锅。满朝文武，无论品级高低，无不震惊失色，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出列弹劾的高斌，以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首辅大臣王允诚身上。

“肃静！”御座之上的齐延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实则心中早已有所预料），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沉声喝道。帝王的威严瞬间扩散开来，压下了殿内嗡嗡的议论声。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在高斌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镇国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弹劾当朝首辅，指控内务府贪赃枉法、意图危害朕躬，这可是泼天的大罪！若无确凿证据，便是诬告！按律当斩！”

齐延祺这番话，看似在警告高斌，实则是在将事情定性——必须要有证据。这也是在给高斌施压，让他拿出真凭实据，同时也是在向王允诚表明，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一切按规矩办事。

高斌梗着脖子，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知道自己今天站出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女儿被降位禁足，家族屡受打压，这口恶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更何况，他手中掌握着（他自以为的）王允诚的把柄！

“启禀皇上！”高斌从朝服袖中取出一本略显陈旧的账册（正是林静通过德妃和那个小太监“暗度陈仓”送过去的那本假账册），高高举起，“此乃臣女高氏在禁足期间，无意中于咸福宫库房角落发现的营造司废弃账册！其中记录了内务府营造司采买修缮宫殿木料的部分账目。臣请太傅大人及户部、工部堂官共同查验！”

他没有直接说这账册有问题，而是要求多方共同查验，显得自己并非无的放矢，也拉拢了其他部门。

李嵩（李太傅）闻言出列，眉头微蹙。他看了一眼高斌，又看了一眼御座上神色莫测的皇帝，心中明白，今日之事绝不简单。高斌突然发难，背后必然有隐情。但他身为太傅，又是林静的父亲，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理。

“臣遵旨。”李嵩躬身应道。户部尚书孟大人（德妃之父）和工部尚书也随之出列，表示愿意共同查验。

王允诚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他冷冷地看着高斌手中的那本账册，心中冷笑。一本废弃的账册？高斌就想凭这个扳倒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皇上，”王允诚出列，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镇国公爱女心切，因高嫔被罚之事，对老臣心生怨怼，老臣可以理解。只是，仅凭一本不知真假的废弃账册，便在朝堂之上，公然污蔑当朝首辅和内务府官员，未免太过儿戏，也太失国公体统了吧？”

他轻轻巧巧地将高斌的行为定性为“因私怨而诬告”，试图转移焦点。

“是否儿戏，查验便知！”高斌毫不示弱，与王允诚怒目而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

齐延祺看着下方剑拔弩张的两人，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严与“公正”。“好了！都少说两句！”他沉声道，“既然镇国公拿出了‘证据’，事关重大，不可不查！”

他略一沉吟，朗声道：“传朕旨意！即刻成立专案调查组，由太傅李嵩、户部尚书孟圭、工部尚书孙传庭、大理寺卿赵秉忠、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源共同负责！即刻查封内务府营造司相关账目、文书、以及东仓丙三号库房！彻查镇国公所呈账册真伪，以及宫殿修缮木料采买一事，是否确有贪腐、以次充好、甚至……危害社稷之情事！限期一月，务必查明真相，不得有误！”

齐延祺这一番旨意，下得极有水平。

首先，调查组的组成人员，涵盖了文官领袖（李嵩）、财政（孟圭）、工程（孙传庭）、司法（赵秉忠）、监察（陈源）等多个关键部门，显得极为公正。其中，李嵩和孟圭（德妃之父）与王允诚素有嫌隙，赵秉忠和陈源则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不畏权贵，只有工部尚书孙传庭，是王允诚的门生，但势单力薄，难以左右大局。这样的组成，既能保证调查的进行，又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王允诚的干扰。

其次，他明确下令查封相关物证，尤其是点明了“东仓丙三号库房”，这等于是在告诉王允诚，他已经知道了关键所在，不要试图销毁证据。

最后，限期一月，既给了调查组压力，也避免了此事被无限期拖延下去。

王允诚听到这个旨意，脸色再次一变。他没想到皇帝动作如此之快，安排如此周密！尤其是这个调查组的人选，几乎将他的心腹排除在外！他想插手干扰，都变得极为困难！

“皇上圣明！”李嵩、孟圭等人立刻领旨。

王允诚心中暗恨，却也只能躬身道：“臣，遵旨。老臣相信，调查定会还老臣和内务府一个清白。”他依旧嘴硬。

“最好如此。”齐延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宣布退朝。

一场突如其来的朝堂风暴，暂时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一场围绕着宫殿木料展开的彻查，即将在暗中激烈进行。而其结果，很可能将决定王允诚的政治命运，甚至改变整个大雍王朝的权力格局。

消息很快传回了后宫。

翊坤宫内，林静得知朝堂上的情况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齐延祺的应对，比她预想的还要果断和高明。他成功地借高斌之手，将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并组建了一个相对有利的调查组。

“娘娘，皇上真是英明！”翠儿兴奋地说道，“这下看王相还怎么嚣张！”

林静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事情没那么简单。王允诚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扳倒。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干扰调查，甚至……杀人灭口。”

她看向秦嬷嬷：“嬷嬷，我们需要提醒一下张公公，让他务必小心。王允诚很可能会对他下手。”

秦嬷嬷点头道：“奴婢明白。只是……张公公那边，我们不宜直接接触，以免暴露。”

“我知道。”林静沉吟片刻，“或许……可以通过德妃娘娘那边，传递一些隐晦的消息？”

秦嬷嬷想了想：“德妃娘娘的父亲孟尚书也在调查组中，由她出面，确实更合适，也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好，那就辛苦嬷嬷再去一趟永和宫。”林静吩咐道。

除了担心张公公的安全，林静更担心的是，高斌手中的那本假账册，根本不足以扳倒王允诚。真正的证据，还在张公公手里，或者说，藏在营造司更深层的秘密之中。

调查组想要查明真相，恐怕会困难重重。

而此时的林静，也面临着自身的困境。自从那晚与齐延祺坦诚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识地“备孕”。太医院那边，在齐延祺的暗中示意下，每日都会送来各种滋补的汤药。林静虽然心中抗拒，但为了齐延祺的性命，还是强迫自己按时服用。

只是，心理上的压力和身体上的不适，让她备受煎熬。她常常会做噩梦，梦见自己难产而死，或者梦见王允诚和皇后那狰狞的笑容。每到夜晚，面对齐延祺那带着愧疚和期待的眼神，她都感到一种巨大的负担。

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远离那个现代的、自由的林静，变成一个被困在深宫之中、身不由己的李璟瑶。这种蜕变，是痛苦的，却也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她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宫廷事务的学习和对自身安全的防护上。她让莫离将翊坤宫所有的用度、人员往来都记录在案，一丝不苟。她加强了对小厨房和入口物品的检查，甚至开始学习一些简单的毒理知识，以防不测。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在刀尖上行走的后宫嫔妃。

而齐延祺，在朝堂上与王允诚初步交锋、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同时，也并未放松对林静的关注。他知道她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心中充满了愧疚。他除了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翊坤宫的安全，也时常会送来一些小礼物，或者在她处理宫务时，过去坐坐，试图用一些笨拙的方式，来弥补和安慰她。

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了。那道因为现实而产生的裂痕，虽然被共同的目标暂时掩盖，却始终存在。他们更像是被捆绑在同一艘船上的战友，在汹涌的波涛中，互相扶持，艰难前行，却难以找回当初那份纯粹而热烈的爱情。

朝堂上的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后宫中的暗流也从未停止。林静的备孕之路，充满了艰辛和未知。而王允诚这只老狐狸，又岂会坐以待毙？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随时可能再次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