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幼义庄里,符贞的指尖在女童发间顿了顿。小丫头头顶的蝴蝶结歪斜着,细软发丝蹭过她掌心,痒得像那年落在城东旧院窗台的雀儿羽毛。
"疼吗?"女孩仰着脸,脏污的面颊上还沾着糖渣。符贞捏着梳子的手突然发僵——这是她半个时辰前亲手喂的麦芽糖。
景桓的玄甲擦过藤编摇篮,惊得里头的婴孩啼哭起来。符贞下意识伸手去抱,却在触及襁褓前猛地收住。绣着缠枝纹的袖口扫过婴孩泪痕,她忽然想起这是第七个被扔在慈幼义庄门口的弃婴。
"将军不回去瞧瞧?"她将女童推向乳母,腕间绞丝镯缠住一缕发丝,"平夫人这胎可是双生子。"
景桓的扳指叩在青砖地上:"接生的婆子比战马还多,缺我作甚。"他突然攥住符贞欲缩回的手,"倒是你..."
符贞腕骨传来钝痛。三岁男童正抱着她裙角啃炊饼,油渍在月白缎面上晕开,像极当年景桓撕破她第一件嫁衣的模样。她忽然蹲下身,用袖口擦去孩童嘴角饼渣:"慢些吃。"
"姑娘!又捡到个童子!"芸香撞进来。
符贞霍然起身,却在瞥见景桓神情时倏地僵住——男人眼底晃动的烛光,竟与当年看她跳《绿腰》时的眼神重叠。藤编摇篮里的婴孩突然止了哭,睁着琉璃似的眼珠冲她咧嘴。
"报——!平夫人难产血崩!"玄甲卫撞开院门时,符贞正捏着半块麦芽糖。
景桓的护腕擦过她冰凉指尖:"走。"
"将军不是说不急?"符贞将糖块塞进女童掌心,染着蜜渍的指尖在景桓甲胄上留下黏痕。
男人抚摸着她的后颈,呼吸喷在当年咬破的齿痕上:"我要你看着,这些..."他扫过满院孩童,"这些你费心捡回来的破瓦罐,是怎么变成玉器的。"
更漏声里,符贞盯着被捏变形的麦芽糖。女童怯生生蹭过来,把糖块掰成两半。她忽然将孩子推进芸香怀里:"带他们去后院背《千字文》。"
铜盆坠地的巨响中,符贞抚过被景桓揉捏有些发红的脖颈。前厅传来马匹嘶鸣,她忽然扯断绞丝镯扔进炭盆——金丝熔化的瞬间,想起那女童掰糖时认真的模样。
到底还是心软了。她对着满匣地契嗤笑,却将最破旧的那张抽出来——东郊三十亩薄田,原是要建货仓的,明日就改成麦芽糖作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