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府里，符贞对着铜镜卸下翡翠镯，烛火将镯子里的棉絮照得分明——这是她拿方氏给的五间铺子换的假货。镜中人唇角微翘，笑意却不及眼底。

景桓的庶子算什么？平氏的孩子又算什么？她捻碎案头的安神香，想起白日里方氏画押时颤抖的手。那女人以为拿捏着后宅争斗的把柄，却不知从她踏进詹府那刻起，每步都是自己算好的棋。

窗棂被风撞开，雨丝扑灭半截蜡烛。符贞摸黑取出妆奁暗格的契书，指尖抚过"朱雀街绸缎庄"的墨迹。当年景桓把她锁进城东旧院时，她连支银簪都要算计着用，如今这些铺子的进项，够买下十个洛都后宅的忠心。

孩子？她突然冷笑出声。平姨娘腹中那块肉，活着是方苁香的眼中钉，死了是秋姨娘的催命符。明儿大慈恩寺的石阶，无论滚下去的是平氏的肚子，还是秋姨娘的野心，换来的都是她符贞荷包里的真金白银。

"姑娘，秋姨娘的丫鬟来取经文了。"芸香在帘外轻唤。

符贞将誊抄好的《金刚经》递出去，纸页间夹着片干桂花——秋姨娘最爱用这香。她看着丫鬟匆匆没入雨幕，忽然捻了捻指尖的香灰。

明日那石阶上的桐油，秋姨娘会以为是方氏的手笔，方氏会当是平氏自导自演。她对着残镜抿了抿鬓角，镜中人眉眼冷冽如刀。景桓当年咬在她肩头的齿痕早淡了，如今这具身子，只烙着城东五间脂粉铺的地契纹样。

雨势渐急时，符贞忽然扯断腕间红绳。当年景桓系上的"长相守"结早褪了色，线头松垮垮散在妆台上。她将线头扔进炭盆，火苗蹿起的刹那，想起平姨娘今晨显摆的新肚兜——浮光锦的料子，针脚却不如方氏送的衣料精细。

平氏腹中那孩子…不过细想过后，活下来也好。她望着契书上未干的墨迹想。平氏若真生下男丁，方氏更要发疯似的往她手里塞铺子。至于秋姨娘...那蠢货此刻定在佛前焚香，以为能将此事栽赃给夏氏。

五更梆子响时，符贞忽然笑出声。镜中女子眉眼如淬毒的银簪，哪还有半分当年夜居城东旧院烛火的痴态。她将染着桂花香的《金刚经》掷进炭盆，火舌卷过"慈悲为怀"四字时，前院传来詹津的咳血声。

该换药了。符贞望着掌心新染的丹蔻想。这次该添点黄连，苦得那病秧子再不敢半夜摸进她房里。至于景桓...他此刻大约正摸着平氏的肚子，做着幼子出世的美梦。

晨光初透时，符贞对着满匣地契梳头。银簪插进发髻的刹那，大慈恩寺的晨钟惊飞满树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