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的铜钟撞破晨雾时,符贞腕间的金铃已换成玄铁镣铐。景桓的披风扫过满地经卷残页,靴底碾碎最后一朵墨棠干花:"卫公子,请吧。"
卫展的青衫渗着药渍,指尖攥着未愈的伤口。尹榷递来的火把映亮他苍白的脸,身后堆积的《庄子》拓片足有半人高,其间夹杂着符贞抄录的《南华经》。
"姑娘且看仔细了。"景桓的剑柄挑起符贞下颌,迫使她直视跳动的焰尖,"这火舌可比你心口的疤更烫?"
卫展的手在火把下颤抖,松烟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忽地望向符贞,嘴角扯出个破碎的笑:"《齐物论》有云,方生方死..."火苗舔上《逍遥游》残卷的刹那,符贞腕间镣铐撞出凄厉声响。
"住手!"她挣开侍卫扑向火堆,却被景桓拦腰截住。玄铁护腕烙在腰间旧伤,痛得她蜷成墨棠残瓣:"那些经书...有公子为亡母抄的往生咒!"
卫展的瞳孔在火光中骤缩,火把坠入经堆的瞬间,他忽然扑身去抢。火焰攀上袖口的刹那,符贞看见他腕间露出道陈年疤痕——形似洛水河畔垂钓的老者。
"贞娘可知..."景桓的唇贴着她冰凉的耳垂,"他父亲当年因私藏禁书,被先帝赐了鸩酒。"火舌吞没《洛神赋》残页时,卫展的呜咽混着焦糊气在庭院回荡,"这酸儒每抄一卷经,都在重蹈覆辙!"
符贞的银簪刺破景桓手背,血珠溅在《齐物论》"方死方生"四字上。她望着卫展徒手扒开火堆,十指焦黑如枯枝:"公子!快停手..."
"让他烧!"景桓的剑风扫灭试图救火的僧侣,"本将倒要看看,这些破纸值不值他一条贱命!"卫展的嘶吼突然化作癫狂大笑,他抓起燃着的经卷掷向天空,火星如逆飞的流星雨。
符贞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灰烬,她踉跄着扑向火堆,却被飞溅的《击壤歌》残页灼伤眼睫。卫展焦黑的指尖忽然抓住她裙裾,嘶哑的嗓音混着皮肉焦味:“贞姑娘勿来!”
景桓的剑鞘劈断那只血手,符贞的尖叫刺破云霄。她望着卫展栽进火堆的身躯,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她恍惚见景桓玄甲浴火的背影,正将《南华经》残页按进自己心口。
五更雨落时,符贞在老宅榻上惊醒。景桓的佩剑横在枕边,剑穗系着烧焦的竹笛残片。尹榷跪呈漆盒:"卫公子临去前,留了句话。"盒中《齐物论》残页上,血书蜿蜒如泪:"墨棠烬处,可生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