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桓见符贞不说话,思及今日未在符贞身边,疑惑道:“贞娘怎的不快?”
"将军。"玉梳忽地折断在掌心,符贞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唇色,"符贞算将军什么人?"帐外巡夜的火把将她的影子钉在毡毯上,如困于蛛网的蝶。
景桓解甲的动作滞了滞,玄铁软甲坠地的声响惊飞夜枭。他忽然擒住她手腕,将块浸着血渍的玉佩按进她掌心:"许氏甫死,应待三年。"
符贞的指甲陷进玉佩螭纹,那纹路与景桓腰间令牌如出一辙。
"三年后棠棣再开..."他指尖抚过她颈间咬痕,"本将会用朱雀大街最长的聘礼队..."鎏金香炉爆出灯花,恰照亮案头半幅未绣完的合欢枕——原是许承茉的嫁妆。
符贞的银簪抵住他喉结,却在触及旧疤时颤抖:"将军可知女子韶华..."
"本将猎得的白狐,从不管毛色新旧。"他忽然抚摸她鬓角青丝,"只要利爪尚在。"
帐外朔风扑向灯台,符贞望着镜中景桓替她簪上的棠棣银钗。花蕊处嵌着血玉髓,像极了他腰间螭纹刀鞘上的宝石——那是三日前他斩下敌将首级时溅上的战利品。
"贞娘可否要个恩典。"她忽地握住他欲抽离的手,指尖划过玄甲未卸的肩头。铜镜映出景桓眉梢微挑的神情,恰如猎场初见时他见自己徒手接箭的兴味。
景桓的扳指叩在妆奁暗格,弹出一串翡翠禁步:"尹榷的别院冬暖夏凉..."
"妾想要城东老宅。"符贞截断他话头,拔下银钗在掌心刻出血痕,"将军猎得白狐那日,曾在断崖边指给妾看过。"血珠坠在翡翠禁步上,将螭纹染得妖异,"那宅前有株百年棠棣,今冬竟打了花苞。"
景桓擒住她淌血的手腕,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帐内翻涌:"你倒会挑——那是本将束发习武的旧居。"
符贞仰头望进他眼底深渊:"妾想学将军幼时,在棠棣树下埋坛酒。"她染血的指尖抚过他眉间箭疤,"等三年后花满枝头..."
帐外忽传来铁蹄踏雪声,景桓的披风扫落满地药渣。他捏着那支染血的银钗,忽然低笑:"明日让尹榷带二百亲兵去扫尘。"玄铁护腕擦过她颈间红痕,"本将十五岁在那宅子里驯过狼崽——你猜最后活了几只?"
五更梆子响时,符贞拆开尹榷送来的舆图。老宅密室标记旁绘着条暗道,正是当年景桓为避家法所挖。她将染血的棠棣花瓣夹进《女诫》,书页间掉出片陈年糖纸——许是那少年将军偷藏零嘴的痕迹。
晨光漫过断崖时,景桓的玄色大氅裹着她踏入老宅。枯枝上的冰凌映出符贞眸中星火,她忽然指向东南角:"妾要把酒坛埋在那处。"
景桓的剑鞘挑起积雪,露出青砖上斑驳的刻痕——歪歪扭扭的"景"字旁,隐约可见半枚小狼牙印。他忽然将佩剑掷给亲卫:"挖三尺。"
符贞抚着棠棣树皲裂的树皮,恍见十五岁的少年在此处磨剑。如今她也要将利刃藏进温柔乡,等三年时光将金铁锈蚀成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