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府书房的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符贞抱着绣匣跨过门槛时，正逢穿堂风卷起案头残叶。景桓背对着门擦拭佩剑，玄色常服褪在檀木架上，露出内衬的银丝软甲。她数着青砖缝里的碎光，停在三步开外的织锦毯边缘。

"画在屏风后。"景桓未转身，剑刃映出她发间步摇晃动的碎光。符贞绕过十二扇紫檀屏风，见那幅《邟江秋猎图》铺在绣架上，虎啸处的裂痕恰撕开猎手半张脸。

她拈起孔雀羽线时，嗅到绣架残留的沉水香。景桓的脚步声停在屏风外侧："用金线补。"

"金线压不住苍青底色。"符贞的银针已穿透素绢，"将军若要浑然如初，当取陈年茜草染就的赭色丝。"针尖在裂痕处游走，渐渐勾出猎犬绷紧的脊背。

景桓的剑鞘突然抵住屏风边缘："你倒懂画理？"

"家母教过，修补旧物最忌喧宾夺主。"符贞将断线咬在齿间，瞥见地上两道拉长的影子几乎交叠。景桓的呼吸扫过她后颈，带着北疆特有的苦艾气。

他突然伸手按住绢面裂口："猎手的眼..."

"该是望着惊鹿。"符贞的针尖险险擦过他指腹，"而非坠崖的鹰。"金线在裂痕末端挑起个回旋，将原本僵直的视线引向画外远山。

书房忽地暗下来，亲兵在门外禀报军务。景桓转身时软甲擦过绣架，勾断一缕茜色丝线。符贞俯身去拾，正见他战靴上沾着邟江特有的赭色泥——与她袖口前日沾染的如出一辙。

"明日未时继续。"景桓将佩剑悬回鎏金钩，剑穗上缠着的褪色丝绦，正是屏风后猎手遗失的箭囊带。符贞收针时发现绣架底层暗格微敞，半卷兵书露出"漕运"字样，朱批的墨迹未干。

回廊的夕照将螭纹砖染成血色，许承茉候在垂花门下，腕间新换了翡翠镯。"将军可曾..."她话音戛止，盯着符贞袖口沾染的赭色丝线。那颜色与景桓常服内衬的滚边，恰是同一种茜草染就。

当夜西厢房的窗棂被北风叩响，符贞展开修补好的袖口，赭色丝线里竟缠着根银灰发丝——与景桓鬓角那抹早生的华发一般无二。熏笼爆出灯花时，她忽听东院传来剑器破空声，惊落了檐角未化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