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阎玦还是很气愤。
"凡人为何忌讳入殓师？"阎玦的声音在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们为亡者整饰仪容，予其体面，这是大善之举。"
和遥的动作顿了顿，微波炉里和牛便当在自转。她抬起头，对上阎玦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依然明亮的眼睛。
"因为恐惧。"她轻声说，"人们害怕死亡，连带害怕与死亡有关的一切。"
阎玦的眉头皱得更紧："荒谬。生死轮回本是天道，若无死，何来生？"他伸手按住餐桌，指节微微发白，"医者治病，你们治死，皆是济世。"
和遥忍不住笑了："阎王大人，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么想。"她打开微波炉，"便当好了，快尝尝吧。"
他盯着桌子上的便当看了两秒，突然说："本君可以让他们——"
"不可以。"和遥斩钉截铁地打断，"不许对普通人用阴司手段。"
阎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不该那样对你。"
和遥几乎是哄着阎玦吃完了这顿简餐，催促着阎玦赶紧回地府。
"......本君该回冥界了。"他别过脸，耳尖微微泛红。
和遥已经不耐烦的催促："是是是，阎王大人公务繁忙，快去吧。"
阎玦走到门口又转身："明日开始，本君接你上班。"
和遥双手叉腰，仰头瞪他："我说了，你没驾照不准开车！"
阎玦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身影渐渐消失在阴影中。
第二天一早，和遥推着小电驴出门时，一辆黑色轿车正正好好地堵在她的车前。车窗降下，阎玦戴着墨镜的脸出现在驾驶座。
阎玦从车窗递出一本崭新的人间驾照："现在有了。"
和遥翻开一看，照片确实是阎玦，名字也是“阎玦”。
"......李判官办的？"
"嗯。"
"这算伪造证件吧？"
阎玦推了推墨镜："阴司特批。"
“你真的会开车？”和遥不放心的问。
最终和遥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她发现阎玦开车时格外认真，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方向盘上，车速稳定得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车子继续行驶，和遥突然发现——阎玦开车稳得离谱。
不超速、不抢道、不鸣笛，连变道都提前三秒打转向灯，简直像是驾校教科书级别的示范。
"......你该不会真的去考驾照了吧？"她狐疑地问。
阎玦淡定道："昨夜让李判官调了交规研读。"
"就这样？"
"嗯。"
"......"和遥突然觉得，让阎王大人遵守人间交通法规这件事，莫名有点萌。
车子缓缓停在殡仪馆门口，阎玦下车，绕到后座替她开门。和遥故意板着脸："谢谢司机师傅。"
阎玦微微颔首："下班来接你。"
"不用！我......"
"五点。"阎玦已经转身回到驾驶座，车窗升起前，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敢自己跑，本君就让全城的共享电动车都报废。"
和遥："......"
这算什么？阎王式威胁？！
从此以后，阎玦开始频繁出现在和遥的生活里。有时是那辆黑色轿车，有时换成低调的SUV，甚至有一次，他骑了辆重型摩托车来，长腿一跨，头盔一戴，帅得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和遥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忍不住吐槽："阎王大人，您是不是太入戏了？"
头盔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本君在体验人间交通工具。"
"......"
而在和遥看不见的地方，阎玦的身影频繁穿梭于阴阳两界。
冥界大殿内，阎玦端坐在黑玉案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头紧锁地盯着悬浮在空中的青绿色碎片。
"李治野。"他沉声道，"本君总觉得此物眼熟。"
李治野推了推鼻梁上的铜框眼镜，镜片反射出幽幽鬼火："殿下，您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是在找您丢的后槽牙。"
阎玦："……"
阎玦懒得计较，袖袍一挥，藏宝册自动展开，无数金色符文如流水般浮动。
阎玦修长的手指在《冥界藏宝册》上划过，黑玉简册哗啦啦翻动，泛着幽光的符文不断闪烁。李治野在一旁举着放大镜，连夹缝里的小字都没放过。
"殿下，这里写着'孟婆私房汤配方：忘川水三升，奈何桥砖粉二两，彼岸花瓣...'"
"跳过。"阎玦面无表情地翻页。
又翻了半个时辰，藏宝册"啪"地合上，扬起一阵灰尘。李治野打了个喷嚏，眼镜歪到一边："确实没有类似的记载。"
阎玦眯起眼睛："你确定没漏看？比如'阎君私藏小玩意'之类的分类？"
李治野嘴角抽了抽："大人，您上次整理藏宝库还是唐朝..."
"..."
李治野推了推鼻梁上的铜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冥界幽蓝的鬼火。他面前摊开着厚厚一摞泛黄的彩票，每一张背面都用暗红色的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大人，属下整理完了。"李治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些彩票……不对劲。"
阎玦站在案前，指尖轻叩桌面："说。"
"所有中奖者，生辰八字都符合'五行缺一'。"李治野展开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所有中奖的人，"他们缺的属性也不全相同，金、木、水、火、土都有，这些人命格特殊，极易被邪术操控。"
阎玦眸色一沉："所以青林寺的彩票……"
"不是随机的。"李治野点头，"有人在刻意筛选'猎物'。"
阎玦冷笑："用财运诱惑，再借彩票为媒介，抽人生魂……倒是会做生意。"
李治野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事……"
"说。"
"这些彩票上的朱砂，不是普通的朱砂。"李治野取出一张彩票，轻轻一抖，上面的字迹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是……血。"阎玦眼神骤冷："何人的血？"
"暂时不知。"李治野摇头，"但属下怀疑，这些血可能是……"
"媒介。"阎玦接过话，声音低沉，"以血为引，以财为饵，诱人自愿献上魂魄。"
李治野面色凝重："大人，若继续放任，恐怕……"
阎玦抬手打断："查清这些血的来源。"
"是！"
"那个...生死簿还是打不开？..."
阎玦突然起身，黑袍翻涌如墨："本君去去就回。"
冥界·地藏殿后院
子时的月光被厚重的冥雾层层过滤，最终落在青石板上的只剩下惨淡的灰白色。阎玦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剪影，黑色锦缎长袍的下摆拂过石阶，连一片落叶都没惊动。他刻意收敛了周身的气息，连腰间玉珏的流苏都静止不动。
"谛听。"他压低声音唤道，声线比夜风还要轻。
假山后传来窸窣的响动，先是探出一对毛茸茸的金色耳朵，随后是琉璃般澄澈的兽瞳。谛听蹑手蹑脚地钻出来，前爪小心翼翼地按住脖颈间的金刚铃，确保不会发出声响。它蓬松的尾巴轻轻摆动，在青石板上扫出细碎的痕迹。
阎玦从广袖中取出鎏金封面的生死簿，烫金的"生死簿"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咬开。"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谛听歪着头打量这个散发着檀香味的册子，突然用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泛着金光的字迹：【菩萨说不能乱咬东西】
"上次咬开十八层地狱封印的时候怎么不说？"阎玦冷笑，指尖凝聚起一点幽蓝的冥火，"本君给你三秒考虑。"
谛听歪了歪脑袋，金色的兽瞳眨了眨，随后凑近嗅了嗅生死簿的封面。它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用牙齿轻轻啃了啃，但生死簿纹丝不动，连个牙印都没留下。
阎玦眯起眼："用力。"
谛听甩了甩鬃毛，露出一个"你确定？"的表情，随后——
"咔嚓！"
它猛地咬合，牙齿与生死簿碰撞发出一声脆响，然而书页依旧紧紧闭合，连一丝缝隙都没出现。
谛听松开嘴，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地看向阎玦，仿佛在说："这玩意儿比十八层地狱的锁还难啃。"
阎玦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算了。"
他转身要走，谛听却突然扑上来，前爪扒拉住他的袍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尾巴摇得欢快。
"本君没空陪你玩。"阎玦冷淡道。
谛听不依不饶，甚至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一副"你不带我走我就不松爪"的架势。
"走开。"阎玦甩袖化作黑雾消散，最后一句警告飘散在夜风中："别跟着本君。"
一刻钟后·人间
黑色轿车平稳地停在殡仪馆后门的槐树下。阎玦刚降下车窗，就听见后座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后视镜里，一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狮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他放在车里的生死簿，厚重的封皮上满是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