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当然听到了卡修斯的自言自语，不过他对这句表演成分相当明显的台词不以为意。GCPD到达现场后，他和吉姆简单交代了两句，就驱车回了蝙蝠洞。

此刻，他正在洞里分析今天在卡修斯·希尔的住所那里拿到的所有生物信息和样本。听到监听音频里返回的声音后，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提姆忍不住笑了一声。

“说真的，事实上我觉得他不太像刺客联盟的人，有点过于活泼。”

他已经卸掉了卡洛琳·希尔的伪装，也没有穿罗宾制服，而是身着便服地坐在属于自己的电脑前写今天的工作日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午您所在的班级有两场考试。”

已经摘下头套，但还穿着蝙蝠装的布鲁斯从电脑屏幕前侧过头看向提姆：“去休息吧。”

“可卡修斯……”

还没说完，布鲁斯就打断了他：“先去睡觉，在回来的路上你已经对他的身份做过说明了，行动日志可以晚些时候再给我，你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提姆知道，布鲁斯的意思是让他停止监视卡修斯。但他身上还有许多疑点，提姆并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

看出提姆想要反驳自己，布鲁斯直接说：“他是拉尔斯身边的人，很危险，你不需要再关注他了。”

提姆惊讶地看向布鲁斯。他在回蝙蝠洞的路上汇报时，只说了卡修斯使用的是刺客联盟的招式，但并没有把看到鹰首纹章的事告诉蝙蝠侠，因为他觉得关于卡修斯的身份问题还有疑点，想要多方面地验证，并不想这么草率地下结论。

布鲁斯一看提姆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早就知道了这点，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隐瞒了这部分内容没有汇报。

“我曾受训于刺客联盟，我熟悉他们的打斗方式。你说今天在那里，动手的只有你和卡修斯·希尔。”布鲁斯的声音很平稳，“拉尔斯曾经亲自训练过我，我对他的战斗风格非常熟悉。从现场伤者留下的痕迹来看，卡修斯同样得到拉尔斯亲授。他根本没有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能是提姆自己对隐瞒消息感到心虚，这会儿他觉得布鲁斯连解释都像是在委婉地质疑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么重要的信息。

“但他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这不符合刺客联盟的作风。”

提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他辩解。可能就是单纯不想相信，那个在包房里真心实意担心一个陌生女孩的人会是刺客联盟的杀手。

还有，当卡修斯否认自己是刺客联盟的人时，脸上无法掩饰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恐惧。

“提姆，不要感情用事。”布鲁斯提醒道。

“好吧，你说了算。”提姆耸了耸肩，放弃似的转身走向楼梯，很快消失在了庄园与洞穴连接的那扇门之后。

布鲁斯目送提姆离开，才重新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

蝙蝠洞里一时间只有各种仪器运转的嗡嗡声。过了一会儿，布鲁斯略显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像是故意要引起自己管家的注意。

“布鲁斯老爷，您嗓子不舒服吗？需要我为您奉上一杯感冒冲剂？”阿尔弗雷德故意道。

“行了吧，阿尔弗。”布鲁斯无奈地叹息。

“既然不是感冒，那您有什么需要呢？”阿尔弗依旧温文有礼。

“你有没有觉得，提姆被说服得太轻松了？”布鲁斯问。

“这难道不是您希望的吗？”阿尔弗雷德保持微笑。

布鲁斯连人带椅子推离控制台一些距离，转过椅子，微微仰头看向管家：“但我们都知道，他从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坚持。”

提姆看上去温和，顺从，事实上他相当固执，一旦认定某件事，不达成目标绝不会轻易放弃。而且他聪明，敏锐，在想法受挫或不被支持的时候，更懂得用迂回和以退为进的方式达成目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提姆比曾经的任何一任罗宾都更执着，这也正是布鲁斯担心的地方。

“为什么不说话？”布鲁斯问。

阿尔弗耸了耸肩：“我以为，您和我说这些，也并不是需要我的意见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定位成了树洞。”布鲁斯不满地哼哼。

“善解人意是我的专业素养之一。”阿尔弗一本正经的说。

几句调侃，让布鲁斯心里挥之不去的沉重感稍微放松了些。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才说：“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提早发现卡修斯·希尔是刺客联盟的人，一定不会让提姆去监视他。”

刺客联盟这对罗宾来说太危险。

另外，如果卡修斯真的是拉斯的心腹刺客，那么他知道哥谭每一个义警的身份也很好理解，肯定是拉尔斯告诉他的。

“他下手确实不轻。”

像是为了安慰布鲁斯，阿尔弗看着那位被袖剑刺穿颈部，还躺在ICU的暴徒的监控视频说。

布鲁斯以为被认同了，刚想继续说话，管家紧接着继续道：“不过这么多年以来，被蝙蝠侠送进ICU的人好像也不少。”

布鲁斯：……

“我们刚查出黑面具的这次交易疑似有刺客联盟的介入，卡修斯·希尔就被送到眼前，这难道是巧合吗？”

布鲁斯据理力争。

“在酒吧包厢的时候，卡修斯始终没有对我带走的U盘和样本针剂产生过任何好奇心，他似乎完全不关注这些。”

蝙蝠洞的通讯里传来提姆的声音。

“提姆，停止监听蝙蝠洞，去睡觉！”

布鲁斯提高音量。

“好的，好的，我只是想补充说明一下而已。顺便一提，我觉得卡修斯·希尔可能失忆了，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刺客联盟的人。”

提姆在布鲁斯单方面掐断蝙蝠洞通讯之前，快速说完自己的猜测。

“去睡觉！”

布鲁斯毫不犹豫地关掉了提姆的监听线路。随后，他再次和阿尔弗雷德四目相对。

“提姆少爷的猜测也不是毫无根据。”阿尔弗雷德说。

布鲁斯缓缓呼出一口气：“我会尽快想办法证实这一点。”

说罢，他再次进入工作状态，将椅子拉近控制台，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屏幕上立刻展示出一连串的化学式。他又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一阵，一串DNA链在屏幕上缓慢转动，其中的一些分子同时在更缓慢地变化。

“这是提姆带回来的针剂样本，类固醇混合神经元刺激剂，拉萨路池水，还有一些未知的化学结构，它们在……分裂和重组。”

“这不是D品。”阿尔弗雷德皱眉道。

蝙蝠侠的指腹擦过屏幕：“嗯，他们很可能在做人体实验。”

阿尔弗雷德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刺客联盟参与的案子，绝不会是简单的走私案。卡修斯·希尔这个时候被发现，就算不是巧合，也必须被重视。”

结合他莫名其妙能听到卡修斯·希尔的心声这种异常，布鲁斯认为，即便他不是这起案件的直接参与者，也有可能是刺客联盟的实验样本。

“我会去找吉姆，请他彻底调查近期潜在的人口失踪——如果他们真的在哥谭做人体实验的话。”他接着说。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这确实很有必要。

布鲁斯已经在整理和关闭文件，阿尔弗协助他完成了蝙蝠洞例行的设备检查，随后两人一起上楼。

“您今晚不是还去了‘命运纺车’？有什么发现？”管家问。

他了解布鲁斯，如果发现了对方任何决定性的罪证，他一定不会只是在卡修斯·希尔的住处布控那么简单。

“唔……”

布鲁斯沉吟片刻。

他确实没在“命运纺车”里发现任何和刺客联盟有关的证据。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卡修斯身份的重要原因。

他的住处相当简单，一室户的房间被他用书架隔成两段，前面是他工作，也就是帮别人占卜的地方，后面是他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布鲁斯第一时间将他电脑中所有的文件都进行了拷贝，包括他的网站“命运纺车”的全部数据。

在等待拷贝的时候，布鲁斯快速扫过“命运纺车”建站以来的发布记录以及和用户互动，并且眼尖的在许多老粉丝里发现了一位名叫“大都会普通市民CK”的网友。

他都没费心去查IP，从这位网友的多次留言内容和语言风格就确定了对方并不普通的超人身份。

“命运纺车”发布的玄学内容虽然不收费，但这位单纯的氪星人对其发布的“运势预测”十分推崇，并且多次提出希望博主开通打赏渠道——他不好意思白嫖，想要给网站打钱。

布鲁斯拿出联盟通讯器，找出一个《警惕网络诈骗，大都会七旬老人主动钻入哥谭杀猪盘》的帖子，发给了大都会普通市民克拉克·肯特。

刚加完班准备睡觉的克拉克听到通讯器提示音，以为有什么紧急情况，半秒换好制服，点开消息一看，五秒后才一脸茫然的发消息问：B？这是什么新案件？谁被骗了？严重到需要正联干预？

然后他又收到一封文件，打开一看，是上个月的战损清单。并且附上一句话：“钱多的话下个月我会把你的报社薪水直接划进正义联盟账户。”

克拉克：……大半夜的为什么恐吓我？

恐吓完自己的战友，蝙蝠侠又检查了房间里的书架，上面大部分是和计算机相关的书，以及……一些和玄学相关的书，其中那本《从零开始，教你玩转神秘学》已经被翻得很旧，上面还密密麻麻做了很多笔记，看得出，这本书的主人在研究玄学方面是相当努力。

他还从对方床底发现一个铁箱，没费什么功夫就将其打开，里面按照面额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美金。在大致浏览卡修斯的桌面文件时，蝙蝠侠看到过一个Excel表格，里面是一些收支记录。结合这盒现金来看，卡修斯是在有计划地存钱。

从他初步的勘察来看，卡修斯·希尔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都非常普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在铁盒上提取了卡修斯的指纹，又在卫生间收集了一些毛发等生物信息，并在他的房间里留下了足够的监控监听设备，并且在离开时，顺手帮他处理掉了企图入室行凶的面具帮。

他已经将采集到的生物信息通过蝙蝠电脑的数据库进行对比，不过他对结果并不乐观，查不到卡修斯的身份信息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等躺在床上时，他的手机提示他，安装在“命运纺车”的监听设备已经被拆掉一半。

布鲁斯看了下完好无损的监听设备的位置，对卡修斯的能力有了新的评估。

被拉尔斯训练出来的顶级刺客不会如此大意，留下一半的窃听设备未被发现。

明天白天，他要找个机会，以火柴·马龙的名义去“命运纺车”占卜一次。

卡修斯看着被他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搜罗出来的近10个窃听器，终于对蝙蝠侠的控制欲有了直观的认识。

他是什么不得了的大反派吗？不到50平的空间里居然给他装了这么多监控。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在卫生间没发现监控。但是，没发现不代表没有。短时间之内，他连上厕所都有点提心吊胆。

卡修斯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昨天过得的确惊心动魄，事业两颗星真是高估了自己，尤其是代表着五星的爱情。

呸。

一点都不准。

勇敢追随自己的内心并没有让他收获爱情，反而让他收获了一大堆麻烦。

窗外扫过一阵黄光，卡修斯知道，那是GCPD的飞艇探照灯恰好扫过这扇窗。

他打开窗，从防火梯的位置探头望出去，飞艇下的探照灯犹如巨兽的独眼，它沉默地从城市头顶飞过。

卡修斯回头望了一眼家里地上只简单打扫过一遍的狼藉，越发觉得那只巨兽看似可怖，却对邪恶没有丝毫威慑力。

昨天的综合运势是三颗星。

在哥谭，或许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月亮，就能算得上是三星好运了。

卡修斯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离开哥谭。

希望尼尔能尽快帮他解决身份信息问题。

卡修斯轻轻摸了摸自己没有卸下的袖剑，过了一会儿，觉得不放心，又翻身下床，将床底盒子里的现金全部取出来装进腰包，又将腰包挂在身上，最后合衣躺在了床上。

在入睡之前，他在想的是，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听到山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