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就是给学生补习。
家教撑起了我大学的学费,我没什么别的技能,只会学习和考试,这两样在大城市格外值钱,尤其是我。
我的课时费几乎是被家长们炒起来的,他们把我鼓吹太过,最过分的时候甚至传出了“只要能在我手下上两节课,高考就能上燕理”的流言。
为此大家几乎都不在意我在学术圈的名声,恨不得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补课。
我辟谣过,完全没用。
只好留下一些比较理智的学生和家长,李思文是其中之一。
小女孩聪明伶俐,据家长说是个混世魔王,但在我面前很乖,我一直以为那是夸大的说法——
直到她那天逃课跑到新家找我。
开门的时候,李思文眼眶通红,眼泪一颗接一颗掉,手里还捏着陈思理皱巴巴的海报。
我问她怎么了,她瞪着我不说话。
半晌,她才抹着眼泪问我:“老师,你跟陈思理什么关系?”
……她难道是陈思理粉丝吗。
我艰难地想了一下,“没什么……关系。”
“……”李思文还在抽噎,抬起手背抹干净眼泪,“小屿老师,我们去咖啡店补习吧,我带了卷子,想吃咖啡店的蛋糕。”
“行。”我无奈说。
李思文到了咖啡店也一直在哭,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说她被家长骂,说她喜欢她哥的男朋友,说她哥哥为这个男朋友郁郁不振五年,她好像无论如何都竞争不过她哥。
青春期女孩的心事我是一点都不懂,对“喜欢哥哥的男朋友”这件事更不知道如何置评。
感觉本着老师职责应该对她进行素质教育,但她又哭得太伤心,这时候跟她说什么好像不太合适。
我还在纠结,李思文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溜烟跑了出去,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跟上去的时候我心脏都差点都停了,李思文抱着相机直接往别人刀上撞,但凡我晚一步,她就不是进警局而是进医院。
我这下明白了她为什么是混世魔王,带着她家长去警局时还心有余悸。
对,她家长是陈思理。
我才知道李思文哭诉里的“哥哥的男朋友”分别都指谁。
哥哥是陈思理,男朋友是我。
陈思理为我郁郁不振五年。
原来他过得不好。
……原来他过得不怎么好。
*
我和陈思理吃了个饭。
陈思理和我道歉。
一件是李思文,一件是恋综合约。
他说:“你不用顾虑其它,你的意愿最重要,不想的话就不用做。”
我在烛火中抿着红酒,默不作声看着陈思理。
陈思理头发长了一些,低下头时能盖住眉眼,眉眼也长开了,年少时浓烈张扬的俊俏变得沉稳平静,在烛火光晕中熟悉而陌生。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在我舌尖滚了一圈,最后被我咽回去,我想:
陈思理。
……怎么总是这样。
我再次对他心软,听见他说“我有私心”时,一切世俗中阻隔我们的条框都被心疼抹去。
我大脑中想法纷杂。
我能任性吗?
陈思理。
十八岁的你我看不见未来,那如今二十四岁的我们呢。
能看见吗?
我闭上眼,以酒精为借口,和他在昏昧中接吻。
*
关于未来的问题没有答案,我和陈思理现今的关系也不清不楚。
我们未曾对重逢的彼此给出清晰的定义,却有明确的态度。
我会踏出脚步,不再躲藏逃避,寻求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而陈思理会尊重我的意愿,考虑我的处境,如果实在无法携手,就放我走。
我们就这样出现在了大众眼前。
这档恋综采取全国直播的形式,内容发展全凭观众和CP粉的投票,我们第一期在国外录制。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出发前终于加上我联系方式的陈思理给我发了很多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整条发过来时我都想不到人能细致到这个地步。
我很官方地回了句:【谢谢。】
陈思理那边误触了一堆乱码,最后一条条撤回,也很官方回复:【不用谢。】
我那晚没睡着。
*
如果我知道后续几晚都睡不着的话,我那晚肯定会睡。
倒时差比我想象中辛苦,跟陈思理一块让这件事更辛苦,实在睡不着,我试图把自己学晕,结果看书的唯一作用是让我没有在节目组的叫醒突袭前出糗。
陈思理录节目之前跟我提醒过一次,让我有可能的话早点起床,不然这个恋综的节目组可能会开些恶劣的玩笑。
“要是做这些,你就来跟我说。”陈思理上飞机前还在跟我嘱咐。
恶劣到不至于,但在马上睡着的时候被人吵醒确实不太愉快。
节目组给了我张卡片,让我按顺序叫醒这些嘉宾,第一个人就是陈思理。
我毫无顾忌、并且带着怨气闯进了陈思理房间。
站在陈思理床边的时候我困得要死,心想你倒睡得香。
然后陈思理把我揽上床,我整个人不仅清醒,还僵直了。
摄像机在门口黑洞洞地对着我们,我试图挣扎,没挣动,陈思理还往我身上蹭。
“别闹……再睡一会。”他睡意朦胧说。
我知道陈思理有赖床的习惯,高中时跟我睡在一起就起不来,往往要拖着我在床上闹一会才不情不愿穿衣起床。
我生怕他还有以前的残留,当着摄像机几千万人的面直接亲上来,又不动声色挣了挣,还是没挣动,放弃了。
好在陈思理还有理智,几秒后意识回笼,瞬间就弹起身,震惊地看着我。
我身上松垮的睡衣被他蹭掉领口扣子,我面无表情扫了眼摄像,觉得第一个任务成功完成,下床就想走。
陈思理却抓住我,顺便把摄像赶了出去。
“你带衣服了吗?”陈思理说,“没带的话可以穿我的。”
我盘腿坐在他床上,捞起他的银色头骨项链,“欣赏不了你的风格。”
“不用你戴那个。”
陈思理拿出一件红卫衣套在我身上,我被他盖住头,下意识去脱,陈思理却抓住卫衣带,俯身跟我对视。
“你衣领纽扣掉了。”
“……”
我抓住了衣领。
陈思理身高187,比我高八厘米,体型也比我宽阔,衣服倒是适合我。
穿好后,我对着衣柜上的穿衣镜瞥了一眼自己,又抬眼看给我戴帽子的陈思理,“你穿这些衣服不会小吗?”
陈思理手一抖,“不、不会啊。”
“只有袖子长了,”我继续说,“尺码多少,你不是为了录制特地买给我穿吧?”
陈思理移开眼,不跟我对视,“这几年长得快……旧衣服没来得及扔。”
“啪嚓”一声,我撕下了身上牛仔外套的新标签。
*
陈思理就是特地买的。
在他穿成跟我如出一辙的风格后,我更确定这件事。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自己扫陈思理一眼就能想象他在出国前夕在商场里到处找情侣装的样子。
我甚至瞄了一眼他的衣柜,出国拍摄一共三天,他衣柜里至少有八套同色系的衣服。
算了。
我看着情侣装计划成功后整个人都雀跃起来的陈思理,由他去吧。
通过起床行动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后,我们很快投入节目录制。
第一期的内容简单,节目组以外国街头文化为蓝本设计了一个爱情故事,类似罗密欧和朱丽叶。
我们的明面任务就是帮蓝派的罗密欧和红派的朱丽叶成功在一起,暗线任务则是作为卧底阻挠他们。
蓝派和红派各有一个卧底,我是蓝派卧底,要赢游戏就需要代替罗密欧赢得朱丽叶的心。
红派卧底大概也是一样的任务。
我还是第一次玩实景游戏,体验感非常好,求胜心也很强。
经过射击比拼,滑板选拔后,我成功来到红派大本营门前,见到了这位故事设定里的朱丽叶。
朱丽叶演员是个长相漂亮的外国人,会唱歌弹钢琴,给我们出的题全是音乐题。
这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但好在她的音乐题里还有数学规律,总而言之还是考嘉宾的知识储备。
大部分题我都能答上,剩下的什么娱乐圈谁的好友是谁的妻子的题就由和我组队的队友补充。
我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通关的时候队友还在恍惚,他叫鹿其茸,年纪比我小两岁,长了一双圆杏眼,看人时亮晶晶的。
“小屿哥,你太厉害了吧。”鹿其茸激动得满脸通红,“刚刚那题跟超强大脑有什么区别?!我天哪这就是!学霸的!威力!”
“没有,不少题都是你答的,你也很厉害。”
鹿其茸眼睛更亮,他拉住我手,“小屿哥,我们一起走。”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因为没参加高考,一直被黑学历低、智商有问题。
参加恋综时是他被黑得最狠的时期,那句话在那个时刻出现,能给他比想象中更大的支持和安慰。
但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这句话让他在几年后我和陈思理的婚礼上哭成一滩,甚至为此喝成醉鬼,扯着陈思理大喊:“你把小屿哥还给我——”
然后被陈思理扔出场外。
总而言之,当时我和鹿其茸顺利见到了红派朱丽叶。
朱丽叶让我们给她当军师,问我们怎么追隔壁的罗密欧,鹿其茸兴致勃勃出谋划策,我趁机开始卧底任务。
朱丽叶说喜欢罗密欧聪慧,我教她画爱情曲线。
朱丽叶说喜欢罗密欧哲思,我教她写笛卡尔理论。
朱丽叶说喜欢罗密欧会唱歌,这个我不太行,唯一会唱的两句英语还是小星星。
鹿其茸在一边看着我,说:“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也很浪漫。”
我们将爱情曲线题、笛卡尔理论寄了信出去,约罗密欧月下见面,以小星星歌曲为号。
罗密欧那边同意了,回应是爱情曲线的答案,笛卡尔理论的下半句,还有半句诗。
——从此风虽大。
“?风大?”鹿其茸一头雾水,“风大什么意思?”
“……西贝的诗,《路人》。”
我心情复杂地捏着回信。
这是陈思理表白用过的诗。
*
“饮酒让灵魂失重。”
“好像要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从此风虽大。”
“都绕过我灵魂。”
小县城的夏夜,花火闪烁。
十七岁的陈思理手里拿着仙女棒,脚边摆着酒瓶,泡沫像是夕阳边的云,他就这样轻轻念诗。
我当时刚认识他不久,和陈老师一起聚餐回来,就站在马路对面。
陈老师显然见惯了陈思理偶尔发疯的文人神经,只对我说了三个字:“别管他。”
然后就径直走进院子。
我看着陈老师背影,走到陈思理旁边,坐在马路上和他一起点仙女棒。
烟花闪烁在我们眼里,我扫了眼他脚边的酒瓶,问:“在念什么?”
“语文135分的秘籍。”陈思理说。
我:“……”
我看向他,陈思理却躲开我眼神,“不传授外人。”
我没说话,继续点烟花。
仙女棒滋啦啦炸开,余光里陈思理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看了我很长时间,手撑在膝盖上说:“奇怪哈。”
“什么奇怪?”我依旧直直盯着烟花。
“取向。”陈思理说,“这玩意难不成看脸多变?”
“什么取向?”我语气平淡无波。
“说了你也不懂。”陈思理嘟囔,“……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所以语文考1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