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那些年,我无数遍回想过当年,陈思理离开前的样子数次午夜梦回。
我总是满脸眼泪的惊醒,又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慢慢消化掉这些遗留的情绪。
我想我的抉择是理性的,只有分开才能让陈思理和我拥有更好的生活。
事实也证明我的决定没有错,我在燕理参与我梦想中的实验,看着一个个科研成果落笔我的名字。
而陈思理也在娱乐圈发光发亮,他五年出的作品每部都爆红全国。
他在哪,哪里就星光闪耀、光辉璀璨。
我有时站在公交站,抬头看见陈思理的荧屏海报,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恋更像是一场梦。
我想这梦简直比陈思理的粉丝做得还要过分,这么好的陈思理,我在难以抉择的时日,居然真的想过让他离开金玉富贵,就这样待在我身边。
很自私,好自私啊,夏屿。
我唾弃自己。
除此以外,也没别的了。
那段感情就这样掩埋在过去,我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再接触陈思理。
我跟他的距离从年少时的咫尺之间拉远到如今的天上地下,最近的时刻只剩我坐在影院里,看大荧幕里的他将别人的故事演绎得入木三分。
……除了某次路演。
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大学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乐旬阳,一个叫余慎,乐旬阳算是陈思理的路人粉,有次陈思理来燕理进行电影路演,他特地拉着我和余慎抢了礼堂后排。
在陈思理出来之前,我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学分活动,陈思理出来之后,我立刻就想跑,但堂内无人动弹,我只能坐在原位,盯着陈思理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他跟十八岁相比话少了很多,唯一能说多一点的问题是对角色的理解,至于观众提问环节,翻来倒去也就“谢谢你的喜欢”“谢谢大家的支持”这几句话,观众要求他做点什么互动,全当听不见,只靠别人圆场。
“不愧是最年轻的影帝和燕楚太子爷,这做派放别人身上已经在网上被喷得狗血淋头了。”乐旬阳在我旁边悄悄吐槽。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陈思理这样任性很好。
他本身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贵公子,不乐意做的事情本来就有资格拒绝,没有任何人能逼迫他。
我的沉默让余慎觉得奇怪,“夏屿,你没事吧?”
“没……”
一个话筒突然递到我面前。
我们三个全部愣住,乐旬阳眯起眼,惊奇道:“我去,我不在前排啊,也能提问?”
“那位戴帽子的学生,关于电影你有什么感想吗?”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到我们耳朵。
我左看右看,最后一排只有我带了棒球帽。
我看了眼话筒,又瞥向底下垂着眸的陈思理,在乐旬阳激动的催促下,拿起了话筒。
“问他下一部准备演啥,”乐旬阳扯着我衣袖,“是不是跟落知语演那个民国商片?”
乐旬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学生们发出哄笑。
乐旬阳在边上捂住了脸,我却松了口气,心想有他提问,我应该不用开口。
分手三年,过去那么久,我站在最后一排,还带着帽子,只要不开口,陈思理就认不出我。
“这位同学。”
熟悉的声音撞入我耳膜,我整个心都重重砸了一声。
下意识朝陈思理看去,看见他握着话筒,主动发出了今天第一个问题:“你还不提问吗?”
……我没有想问的。
我想。
你过得很好,我就没有想问的。
我缓缓咬紧牙关,把话筒丢给了身边的乐旬阳,乐旬阳手忙脚乱接住话筒,看我状态不对连忙站起来圆场。
“不好意思哈各位,我同伴他是个究极社恐,这个机会不如让给我吧。”
“我盼望陈影帝下部戏很久了,想问一下网上传的是不是真的,《银谷》是不是您主演啊?”
提问的间隙,余慎碰了下我手腕,“夏屿,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我茫然:“啊?”
“你看着不太对劲,”余慎说,“反正电影也放完了,留在这也没意思,走吧。”
我扫了眼底下的陈思理,他已经放下了话筒,神色看起来很平静。
“走吧。”我起身,“里面太闷了。”
*
那天乐旬阳很愤愤不平,并且转成了陈思理的黑粉。
“梦游呢他!”
乐旬阳在我面前拍桌而起,“我问完两分钟没有人理我,还是主持人跑出场说这是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回头给我送电影的周边礼物……老子稀罕他的周边!?整个过程——”
他越想越生气,“整个过程陈思理就在那杵着,他粉丝是不是都喜欢自己找虐,这种不尊重别人的人有什么好喜欢???”
“还有你俩!”他一手指我一手指余慎,“抛弃我跑去图书馆是几个意思?学婊是吧?不带我是吧?下次实验招考要是有你俩没我你俩完球!!!”
“原本打算去吃饭,但中途遇见了傻逼。”余慎开口,“想起有个实验原理还没求证,干脆就跟夏屿一起去了。”
“傻逼?”乐旬阳想起了谁,“西院金融系那个追着小屿不放的?上次不是拒绝他了?”
我在跑编程模型,闻言喝了口咖啡,“人说烈男怕缠郎。”
“我去,恶心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乐旬阳呕了一声,“下次再遇见,你告诉我,我跟余慎去揍他,把他打到他亲妈都不认。”
“秃子的实验招考马上开始了。”余慎适时开口,“你小心斗殴被举报禁考。”
“靠!”乐旬阳更火大,“难道就让他一直缠着夏屿!?神经,能不能报警抓他啊?”
“算了,他自讨没趣就没下文了。”我纠正程序报错,“别因一时之气毁了自己,秃子那个实验还挺前沿的。”
“……”乐旬阳跑到我桌前,“我问个事。”
“嗯?”
“你跟陈思理是不是认识?”
“咚”一声,我差点没抓稳咖啡杯,顿了一下才说:“没有,不认识。”
“……”乐旬阳狐疑地看了我一会,耸肩道:“行吧。”
*
当时我以为缘分到此结束,却万万没想到会被一个人渣续上。
很多年后我回顾这段经历,最大的感受是陈老师真是待我很好,跟我说的字字都是肺腑真言。
比如阶级之间的差距我确实无法想象。
碰到沈衡这种人渣,我才明白,要是当年要是真执意跟陈思理在一起,现实发生的一切只会比陈老师说的更过分。
沈衡,只是在那个圈子里稍微有钱一些,都差点毁掉我。
哪怕我三番五次地澄清拒绝,依旧被他大肆张扬的流言蜚语逼到绝境,我没办法,进行妥协,换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
我的科研之路已经无路可走,光鲜的成绩全被他抹上污点。
那天,烈日炎炎,我站在树下咬雪糕,内心其实在盘算怎么跟他同归于尽。
我不好过,沈衡也别想好过。
我原本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一旦怀有极端的想法基本上就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
如果我迄今为止努力得到的所有一切都要被沈衡拆毁,我大概率真的会在犯法边缘徘徊。
雪糕越咬牙齿越冰,我还在沉思,一个采访忽然找上了我。
他们说是什么恋综的节目组,街头调查采访一次三百块钱。
我犹豫一会,想起自己凄惨的余额,随口说了几句。
我并不知道这个恋综在网络上是什么声量,除了陈思理,我对整个娱乐圈一无所知。
等我知道那条采访视频火了,我已经在酒吧被人砸了一桶冰水。
那群人说“去去火”,我心想好样的,出去就举报了他们非法聚众,据说好几个被抓了进去,只有沈衡装模作样送我回家,不小心逃过一劫。
我想他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我连怎么报复他都计划了。
要是我实验再出问题,我就跟他一起进监狱。
但事与愿违,我发烧了,烧得整个人都没力气。
被沈衡叫去参加什么晚宴的时候,我是真想给他脑门开瓢,但条件限制太狠,还没来得及干这件事,我先烧晕了过去。
晕的过程里,我恍惚看见了陈思理。
看见他站在大厅中央,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
……像结婚一样。
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疼和无奈的噩梦,意识消失前,最后一个念头我都还在想——
陈思理现在幸福吗。
没有我,他幸福吗。
我希望陈思理幸福。
没有我也会幸福。
*
然后我醒来就见到了他。
很惊悚,非常。
陈思理就坐在我床边,安静地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我晕倒前看到的婚礼画面不是错觉,一时什么都不想说。
感情过去太久,陈思理即将迈入新的家庭,我要是现在说自己放不下,未免也太可笑,太无耻,太没有自尊。
还很矫情。
我跟陈思理干巴巴说了没两句,陈思理就以救命恩人相胁,试图问出我的近况。
我心想有什么好问,都要结婚了,还不放我走。
待在陈思理面前实在让我煎熬,迫切想着此时能有人来解救我,哪怕是沈衡都行。
但来者是陈思理的未婚妻——秦知微。
她雷厉风行冲了进来,和我条条是道说了半天,总体概括下来就是我毁了她跟陈思理毫无感情基础的联姻,虽然她乐见其成,但我要给点补偿,参加那个我原本拒绝过的恋综,跟陈思理炒cp。
“……”
我怀疑这是某种变相复合的诡计。
但看着陈思理沉静淡然的样子,又觉得是我自作多情。
反正也没别的选择,又或者我本身也怀有私心。
我答应了。
*
这其实有点逾矩。
毕竟我和陈思理分开就是因为家境之间不适合,如果再因为这件事搅和在一起,会不会又是一次重蹈覆辙?
如果注定没结果,我为何要再去招惹陈思理。
陈思理不欠我。
他没道理一次又一次忍受我的若即若离。
所以答应之后我就抱着愧疚心开始后悔,一边觉着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一边处理完了自己的学业,房子,还有麻烦。
燕理那边我已经临近毕业,研究生名额早确定了下来,请假最多就是错过招考和实验,对我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房子我怕沈衡过来惹麻烦,干脆就直接退租,考虑到那群富家子弟会恼羞成怒砸房子,我没有拿回剩下的租金,只是让阿姨把书寄到我的新住址。
新住址是学生家长提供的小区,甚至都没要我房租,只让我有空多给她的女儿——李思文补补课。
至于麻烦,那涉及沈衡把我塞进去的实验招考。
我应该是算妥善处理了这件事,跟老师当面致歉退出,跟本应被招考的学长解释,学长拉了一群人来给他撑场,我说完后全场鸦雀无声。
我从始至终问心无愧,也不想听他们任何话,让朋友替我打车回了家。
即使我很委屈。
我发觉只要我过得不顺心,梦陈思理就梦得很频繁。
比如那天晚上,我又梦见陈思理。
梦见自己抱着他,扯着他衣服不让他走,让人一直躺在身边直到睡着。
醒来后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沈衡逼疯了,这么离谱的梦也敢做。
导致那几天恋综拍摄海报,我看见陈思理就不自在。
幸好陈思理也不找我说话,不跟我联系,我们俩像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一起,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连眼神都不会交汇。
然后我们一起被训了。
我想陈思理这几年话是真的很少。
他以前明明一整天都可以说个不停。
这样沉默。
……
让我很陌生。
*
恋综的前期宣发我很闲,不是在翻文献,学习一点娱乐圈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