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孟异家中,才知他是牡城的驻军统领,难怪气度非凡,身法卓绝。
“孟统领,此次多谢孟统领相助。”休整一翻后,彦衡来向孟异请辞,“但遭此一难耽搁数日,我还需赶赴京都考试,只能先告辞了,等我回来再向孟统领答谢!”
“不必,彦兄。这本就是我的过错,才导致彦兄横遭此难,耽搁彦兄时日还望勿怪。此番,我已查明那些贼人的据点,等彦兄回来时,我必已肃清匪乱!”孟异亦是起身向彦衡抱拳。
两人对饮一碗酒后告别,惑愧早已等在门外。
她换上了一袭水蓝色衣裙,但似乎不太合身,上身松散,漏出些微瓷白的肌肤,袖口和裙身却有些短了,漏出手臂脚踝。
孟异带着歉意道:“家中只有小妹出嫁前的衣裙,似乎不太合姑娘的身。”
“没事的,孟兄。贺姑娘既受托护我周全,便该由我来为她购置一套新衣。再会,孟兄。”
牡城中一家成衣小店,依旧背着那一篓纸笔的彦衡站在门口,等着换上一身合身白衣的惑愧从里面从来。
从这里到京都还得再过两座城,十几日的时间,有些匆忙了,二人不再停留,即刻上路。
镜外,离信焉一手摁在镜子上,温热的血液沾染镜面:“山矾泅?山矾泅!”
他感觉到镜面变厚了,镜中景象越来越模糊,山矾泅的魂体深陷其中太过危险,他想叫他先出来。
但已经联系不到了,山矾泅彻底与外界隔开。
血还在淌着,离信焉将山矾泅的身体放到旁边的靠椅上,向浮婉示意后慢慢闭上眼睛。
他打算进入镜中将山矾泅带出。
有一些情境古怪到让他感觉不安。
“做什么呢?束缚。”烬录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情况,离信焉一动,他立即催动法诀。
一丝青光从离信焉背着的长剑飓风中飘出,缠绕在他的身躯上。
此束缚不仅束缚了他的动作,更束缚了他的灵魂,不能离开躯体分毫。
烬录分神施诀似乎被院外的妖发觉,她抓住机会,一柄金光闪闪的巨斧出现在上空,浮于月亮之前,却比月还要明亮。
“啊!那是神斧岱钺!自汇天下灵力,凡人使之亦可劈山!这一趟出来真值,竟有幸得见神器!”知毓捧着心口,墨绿色的衣服都亮堂几分。
烬录从发间取下一根簪子:“神器?神器对使用者的要求只会更高。惑愧,得不到它的承认。”
“凝冰。”
一座冰山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撑出了结界之外,将无数刺眼金光尽数返还!
“既有劈山之能,那便试试你有没有使用它的资格吧!”
“轰!”
岱钺劈下,却未动摇冰山分毫,甚至连轻微划痕也无。
“惑愧。”烬录念着院外女妖的名字,“你恨着它的主人,它怎可能为你效力呢?”
“是他对不起我!我凭什么不能恨他?”尖锐的女声传来,嘶吼着仿佛要裂开。
“烬录,这世间有什么你不知道?要找我你带着他们来找我便是,凭什么窥视我的过往?”岱钺一下一下狠狠凿着,彰显惑愧心中的愤恨。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烬录挥手让冰山消失,一掌打在岱钺刃出将其打回正常大小落到院外,“惑愧,当初你赠我一尾,今日我就还你一次。”
“惑愧,你身为三尾幻狐,天生通晓幻术,善于骗心。可能你是幻象见得多了,也被魇住了吧,来看一看当时事实?”
烬录凌空向照妖镜一点,镜中景象视角转换。
“怎么回事?”离信焉正在施咒,突然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身体变得极为沉重,还没等挣脱,镜中景象就变了。
不再跟随山矾泅的身影,而是跟随那位牡城驻军统领——孟异。
“山矾泅!山矾泅!你还能听到吗?你怎么样?”
这下不仅联系不上,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神斧岱钺化去法力后缩小成一枚精致的坠子,惑愧捡起来将其挂在颈间:“烬录,你什么意思?当时之事是我亲身经历,怎可能有假!”
“怎么不可能,世间可不止幻象是假的。”
“当然不止!还有谎言!”
“看看就知道了,惑愧。”
镜中过往——
“万年的狐妖,虽然只是幻狐,但妖丹里的力量还算充盈,竟没在当年受伤。但那又如何,躲过了那次,现在又自动送到我手里来了!”
送了彦衡和惑愧出去,孟异咧着嘴大笑起来,眼中精光迸射,抬起手,手中赫然是这面照妖镜。
镜中还是贺心槐的面容,只是更白三分,暗紫色的眼眸配上长及地的白发,狐耳和两条尾巴招摇地晃动着。
哪还有为人的影子,照妖镜完全映照出了三尾幻狐惑愧的真身!
“可惜少了一尾,本就比不上,不知还能不能做九尾的替代品?”孟异点着镜面,悄悄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离开牡城后,孟异跟着两人进了樊会城,订了同一家客栈,房间选在二人上层。
山矾泅终于又在镜中出现,他也发现了跟来的孟异,随他一同上了楼。
看到他在房间中布下一个阵法,可以方便他窃听到楼下两人的谈话声。
彦衡将背了一路的一篓纸笔随意放在桌上,给自己和贺心槐各倒了杯茶,感叹道:“终于走到这了啊!这一路上也是遇到了不少事,幸而遇到贺姑娘!”
他举杯碰到贺心槐端在手里的茶碗上。
“我们该要在这里再留两天。会试前三日,考生都会到樊会城的桃山上去聚会,放松放松,再交流一番。”彦衡打开一把折扇,眼中流露出惑愧熟悉的兴奋期待神色。
这一路上,彦衡不管如何,凡事遇上热闹事是一定要凑上去的,像是要把没见过的热闹见个够!
惑愧终于决心问出心中的疑惑:“会考是大事,为何你带着书本纸笔却不见学习?”
有资格参与会试的学子虽然不多,但樊会城中已然聚集了不少。
这个客栈里就住了几位,惑愧也算见过,他们皆会温书学习维持状态,断不会像彦衡这样近一月时间不碰书本一下。
“啊,这个……我来考试自然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十多年的时间,我信心满满,这会子学不学的关系不大。”彦衡洒脱地摆手,高束起的长发在身后晃动,不像个书生,倒像个游戏江湖的少年人。
“贺姑娘,咱们去街上再买两身衣服,陪我参加聚会好不好?”
“我当然会陪着你去,在你考试之前,我都会贴身保护你!”
“好啊……”
山矾泅跟着两人上街去了,孟异却是没有离开。
他关好房间的门,从背来的布包里拿出一方血墨。
“这是什么?烬录,这是什么阵法?”镜外的惑愧看着孟异徐徐画好阵法,颤抖着询问烬录,尖利的指甲已经深深扣进肉里。
即使从未见过这个阵法,惑愧也察觉到阵法的邪恶。
“自然是——抽离魂魄,夺人躯体的阵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种术法,夺人躯体,怎么可能做到……”惑愧说着沉默了,她很快想到,不是没有,“你是说,绾绾……”
绾绾是一株蒲公英,生来法力低微,但有一特殊的能力,可以在身殒时将种子播撒进新的躯体中,即可重生。
她和惑愧相伴而生,本应是更为强大的惑愧保护她,却让她在万年前为护惑愧而死了。
“绾绾,他拿到了绾绾的内丹,还利用她的内丹研究出了夺取他人身体的法门!”
惑愧心中有无边的恐惧,她恐惧看到镜子中后面会发生的事,她恨当时的自己不敌杀害绾绾的凶手,任他离开!
她也惧怕现在的自己,恨一个无辜的人这么多年,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够了!烬录,我不想看了,我已经在这里了!我失了内丹回不去界碑,你们要杀我也好,就让我死在外面吧!”她闭上眼,手中紧紧握着坠在颈间的那把小斧头。
如果不看,或许可以到此为止。
“你真的不想看吗?你心中的恨意那么浓,不想发泄?不想为他们报仇么?这位害死你两位朋友的,夺了你内丹的,让你恨错一辈子人的人,可还活着呢。”
岱钺顷刻间变大,惑愧伸手将其握住:“烬录,告诉我,他在哪!”
“看啊,他在那!”
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阵法重新汇成一张书页飘回烬录手中,惑愧回头看见了那个披着一身黑袍的人。
山矾泅已经有些迷茫了。
他跟着彦衡和贺心槐去了桃山,满山不见绿叶,皆是淡粉白色。
“贺姑娘穿着粉衣,都快让我找不见了!”明明人就在身边,彦衡还做出一副四顾模样。
“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贺姑娘,这些天谢谢你,若我能高中,定给你封大大的红包!你是我的恩人!”
上山时,两人一道走一道谈话,入了会,彦衡却不再与惑愧交谈。
与会人太多,他忙着谈国策,谈文章,谈理想,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