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楫按约定把易修至送到了一家蛋糕店,名字叫“苗记糕点”。
很复古的装修,听邹楫说,这是一家很老的字号。踏进店门,就能看见展示柜里陈列着各种装饰漂亮的蛋糕、酥饼,鼻尖里满是烘焙间里弥散出来的甜味。
“爷爷。”邹楫朝烘焙间里唤了一声。
“诶。”一个戴着手套的老头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邹楫身后的易修至,眼角泛起皱纹,对两人慈祥地笑着。
邹楫牵起易修至的手,有些官方地向老人介绍道:“给你找来个学徒,叫易修至。”
老人家的脸凝固一瞬,拉着邹楫走到一旁,不满意道:“都说了我不收学徒,你还给我乱塞人。”
邹楫没在意老人的反对,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
只见老人骤然变脸,状似欣慰地拍拍邹楫的背:“好小子。”随后转过身来,拉起易修至的手,像对待孙子那样,笑道,“修至是吧,你放心,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学,爷爷教你。”
易修至感觉不太自在,他歪头看向老人身后的邹楫。邹楫泰然自若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好吧。
易修至卖乖笑起来,向老人保证:“好的爷爷。”
老人满意地哼着小曲儿,往烘焙间走去。
目送老人走进里间,易修至跑到邹楫身边,有些担心:“那个……我不会啊,真的要在这里当学徒吗?”
“嗯,”邹楫眼神沉静,垂眸看着易修至,“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你帮他打包、写贺卡,打打下手就行,不是一定要学做蛋糕。”
听起来确实简单许多,易修至点头,弯眼笑着:“好。”
邹楫看见他笑,一时间没有反应。
他长相秀气,笑起来的时候很乖。在邹楫的视角看来,易修至的眼睫长到在眼睛里投下浅浅的阴影,但眼珠很亮,从密密的睫毛里星星点点地亮着,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邹楫别过脸,语气生硬:“那我先走了,下午接你去你那里收拾东西,然后跟我回家。”
“要同居吗?”易修至眼睫颤动,看到邹楫理所应当的表情,又意识到他们是协议结婚,为了避免外人的质疑,是需要同居,“好吧。”
烘焙间传来老师傅的声音,拖声叫道:“小易——”
易修至慌忙应声,抬手跟邹楫打招呼:“拜拜。”
“嗯。”邹楫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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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师傅戴着手套往蛋糕胚上挤奶油,见易修至走进来,含笑吩咐道:“你洗了手,把菜板上的水果切一下,”他腾出一只手,指着菜板上切成丁的猕猴桃,“大小参考这个。”
易修至答应了,捞起衣袖,仔仔细细地切水果。
苗师傅看着他干活干净利落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小易跟邹楫认识多久了?”
易修至把菠萝从盐水里捞出来:“三四年了。”
“这么久啊,”苗师傅乐了,把巧克力棒和插牌插到蛋糕上,“他啊,看着冷冷冰冰的样子,居然一声不吭把婚结了。”
易修至陪老人干笑着。
“你别看他不喜欢说话,其实人很细心,就是别扭,”苗师傅拿出一个蛋糕盒,用丝带把它打包起来,再把蛋糕盘子、刀叉和蜡烛拴在上面,“看清楚了吗?”
易修至点头:“嗯!”
“聪明。”苗师傅笑着,把蛋糕拿到外面,交给外卖小哥,再走回来,继续说,“怪不得小楫喜欢你呢,我看你也讨人喜欢,乖。”
易修至被夸得甜滋滋的,把水果切完,主动跑到老人身边:“爷爷,你教我做一个蛋糕吧。”
老人家就喜欢认真学习的年轻人,顿时来了精神:“行。”
易修至听苗师傅的指挥,先糊上一小坨奶油,再把蛋糕胚固定上去。
“你跟他在一起啊,别听他总说些得罪人的话,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其实心里比谁都软——诶,刮歪了,没事,继续。”老爷子难得有人陪着,话也多了起来。
易修至耐心地听着,很快做完了一个蛋糕。他把一些小装饰插上蛋糕,兴奋拍手,被成就感冲昏头脑。
苗师傅探着头看向易修至的蛋糕:“真没学过?”
“真没学过。”
“小伙子,未来可期啊。”
一老一少笑起来,易修至去拿蛋糕盒装上,学着老人的样子提到外面,等外卖小哥来拿。
气氛太好,不知不觉竟到了下午。冬季天黑得早,路灯亮了半天,老师傅在做今天的最后一个单子。
易修至负责清洗模具,把它们摆放回规定的位置。
“小易,你再写一个贺卡。”老人一边裱花,一边指着外面的贺卡和美工笔,“内容就是,合作顺利。”
易修至拿起钢笔,手冻得微微颤抖,不好写字。他控制着右手,慢慢拖动笔尖,在贺卡上留下字迹。
苗师傅装好蛋糕,看到易修至的字,不禁感慨道:“不错啊,邹楫跟你结婚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易修至摆手笑道:“没那么夸张,邹楫很厉害的,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在学校的表彰里看见他。”
“行,这个蛋糕你送过去吧,刚好顺路。”苗师傅把蛋糕递给易修至,就准备关店。
易修至微懵,顺什么路?
反正邹楫还没打他的电话,他也没什么事做,就送一下吧。
易修至提着蛋糕出门,跟爷爷挥手说声再见。
冷风呼呼吹,呵出来的热气瞬间变成雾气。易修至缩了缩脖子,把拉链拉到最顶上。又嫌冷,把帽子也戴上。
南梭路318号。
易修至找到位置,只见一栋高楼矗立在眼前。顶上的LED大字写着“简居智控”。
易修至走进大楼,里面暖气很足,被冻得动不了的脑袋终于开始运作。
易修至揭掉帽子,往前台走去的脚步一顿。他终于知道对公司名字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这不是邹楫的公司吗?
怪不得爷爷让他送蛋糕。
易修至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就见邹楫穿着黑色西装,从门外陪着另一个男人走进来。在他们身后,一群看起来不那么高级的人跟着。
心脏怦怦直跳。
易修至愣愣地盯着保持商业微笑的邹楫,对方太过瞩目,跟其他人看起来简直不在一个次元。
邹楫不甚在意地笑着,回答商业伙伴的问题。直到看见对方眼神发直地盯着前台,邹楫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易修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心里似乎有些不爽。邹楫皱了皱眉,唤回男人的目光。
易修至眼里,邹楫只是淡淡地朝他一瞥,就收回视线,继续把合作伙伴往电梯的方向引。
他应该……不太想在这个地方跟我相认吧?
易修至想着。毕竟邹楫是公司的老板,而现在的易修至,在他们看来也许只是一个送蛋糕的。
易修至放下蛋糕,朝邹楫轻轻点一下头,就抬脚向门外走去。
然而身后忽然传来邹楫的嗓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宝宝。”
“??”易修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邹楫。
只见整个大厅的人都震惊地看着邹楫,而人群目光簇拥中的邹楫,只是镇定地朝合作方道声“抱歉”,就朝易修至迈出脚步。
易修至被邹楫揽着肩,往人群中央走去。
面对各色各样打量的目光,邹楫向易修至凑近,让他们看起来亲昵无比。他贴着易修至的耳朵,说:“临时开个会,你去办公室等我吧。”
“好。”易修至笑着,逢场作戏地把头往邹楫身上靠。
他们在合作方面前站定,邹楫的语气像在宣示主权:“不好意思王总,我先生有点害羞,差点跑了。”
王总色眯眯的目光顿时收回,奉承道:“原来是邹总的先生,真是郎才郎貌,般配得很。”
众人纷纷附和。
“想不到邹总这么年轻居然已经结婚了。”
“恭喜邹总。”
邹楫无声地享受着这些夸赞,让助理把众人领到会议室,亲自把易修至送去办公室。
“宝宝,你在这里等会儿,困了就睡,我尽量快点开完。”邹楫给他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易修至旁边,把水塞进易修至手中。
易修至感受着热水隔着纸杯传来的温度,整个手掌都贴上去捂着:“你去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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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修至没敢在邹楫的办公室里乱转,连眼神都没有四处瞟,他耐心地等在沙发上,靠玩手机解解闷。
无意间扫到一眼时间,八点了,邹楫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
易修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往后倚着沙发靠背,闭眼休息。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真的养出点困意。连邹楫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邹楫把人送走,捏着眉心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易修至躺在沙发靠背上,面色红润,呼吸匀缓。
不知动了什么心思,他没有立即叫醒易修至。
而是坐到易修至身边,侧头看他安稳地睡着。
邹楫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他怕声音太大,会把易修至吵醒。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梦一样。他见到了易修至,跟易修至结了婚。
放在从前,他想都不敢想。
他可以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看见易修至在他身边。
邹楫抬起手,摸摸易修至的头发,眼神变得柔和。
好软。
好像还是不满足。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放任自己。
手指顺着易修至的脑袋,抚上他的脸庞。
易修至动了动,轻哼一声,把脸偏向邹楫。
心跳好吵。邹楫想。
但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邹楫笑笑,他太喜欢面前的这个人。
他捧着易修至的脸,慢慢向对方靠近。
邹楫闭上眼,对着易修至的眉心,轻柔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