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公孙学看见一屋子的武林大佬顿时就腿软了,一个哆嗦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端木林森!”闻人起舞四下观察着,隔空喊话,“我知道你在这,是条好汉你就出来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不然我就杀了公孙学,看你怎么跟公孙二娘交代!”
所有人一言不发,宽敞的大堂里尽是闻人起舞的回声。
公孙学一脸便秘地抬头看向闻人起舞:“闻人姑娘,我都跟你说了他不可能来,你还不信,这回傻眼了吧。”
观众席上开始嘀嘀咕咕,首座的当事人令狐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打啥算盘。
大侠一:“闻人帮主尸骨未寒,你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大侠二:“就算遗书是真的,你要翻案,那人证物证又何在?”
大侠三:“只怕那遗书也是她编排的。这样,上官盟主与闻人帮主素来交情深厚,不如让上官盟主瞧瞧,那遗书是真是假?”
大侠三是行动派,说完就上前把闻人起舞手里的遗书抢了过来,转交给了上官铁柱。上官铁柱接过那遗书,沉默不语。
闻人起舞朝他说:“上官伯伯,我爹为了此事悔恨终生,这遗书不仅事关我爹,更事关武林,事关公道。”
上官铁柱把遗书递回:“我,看不出这遗书是真的。”
众人呜呜泱泱开始吐沫攻击,闻人起舞拿回遗书,又道:“无妨,即使端木林森不肯露面,我也能找其他人作证——”
闻人起舞伸手指向了我和独孤败的方向。
独孤败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走了过去,我赶紧缩回头,就这么撑死能有一秒钟的时间我跟宋砚的目光都能撞在一块儿。我躲在屏风后,不敢想他现在会是啥表情。
“姑娘,你很勇敢,但是……”独孤败顿了顿,叹道,“我虽然是虎啸山庄的人,但是当年也只是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小弟子,很多事不是我能知道的。”
一片唏嘘声中,百里加急道:“起舞,跟我回去,别再闹了!”
吃瓜的热情迫使我又从屏风后探出头,结果好家伙,宋侯爷还在盯着我这边,这回我是真的跟他四目相对了,躲都躲不掉。
我眨眨眼睛。
宋砚怒瞪着我。
“各位稍安勿躁,”宇文克宛如地鼠成精,逮着空就能冒出头,“闻人姑娘说的这个事,要是说证据的话,或许还真有。”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独孤败率先道:“宇文先生但说无妨。”
宇文克走上前,朝着所有人掏出来了一本书。我离得远看不清,只听见底下的人七七八八一阵议论,不知道说的啥。
“这是……”跪在地上的公孙学突然眼睛直了,“你是从哪得来的?!”
宇文克很诧异:“哦?你难道也知道此书?”
闻人起舞问道:“你说的证据,莫非是这本……《江湖志》?”
“不错,你们且听我细细说来,”宇文克背过手,开始悠哉悠哉地绕圈圈,“十多年前宋瞻大将军游历江湖时,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叫柳云的年轻人,在座各位想必有人见过他。”
大侠1:“对,是有这么个人。”
大侠2:“我记得是个文弱书生,走到哪都拿着笔杆子。”
大侠3:“那小子好像是已经死了吧?这事跟他有啥关系?”
宇文克道:“柳云是京城柳氏的幼子,这本《江湖志》就是他当年为武林中人作的传。他生前与我志趣相投,临终前把《江湖志》手稿托付给了我——而就在这书中,正好就有闻人大天的传记。”
有人问:“那传记里是怎么个说法?”
“传记所述,与方才闻人姑娘说的故事完全一致,”宇文克翻开了其中一页,气定神闲道,“至于是闻人帮主当年在忏悔之下向柳云的笔墨坦白了实情,还是这两个雷同的故事均系杜撰,就要看各位的裁断了,我不评价。”
公孙学突然格外硬气地站了起来:“是真的!”
全场目光聚焦在了公孙学身上,我仿佛看到一盏八百瓦聚光灯打在了他的头顶。
“没错,就是这个笔迹,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公孙学扑在那《江湖志》上,“柳云,就是我的师父,我亲眼见过他的《江湖志》草稿,我替宇文克作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公孙学当初还跟我说过他在找他师父的事来着,现在歪打正着答案揭晓,他师父就是柳云?所以这俩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闻人起舞指向了令狐邀:“令狐邀,事已至此,你还如何狡辩!”
令狐离当即反驳道:“荒谬!东西是真的又能怎样?从头至尾一切不过是你爹闻人大天的一面之词,更何况连他都承认是他自己偷走的《菜花宝典》。如果宝典没丢,司马纲又怎会发疯?虎啸山庄又怎会有后来的事?你们得了便宜还要倒打一耙,还要不要脸!”
独孤败瞥了令狐离一眼,又问闻人起舞:“闻人姑娘,令尊得到《菜花宝典》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爹从虎啸山庄逃走后不久就被司马纲追上了,他打伤了我爹,抢回了宝典。当时……”闻人起舞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爹跟我说过,司马纲抢回宝典的时候,令狐邀也在现场!”
我不理解她为啥突然这么激动,独孤败倒是察觉到了啥,忽然盯向了令狐邀。
令狐邀还是端坐在椅子上,我看不见他是啥反应。
闻人起舞十分有底气:“我爹的腿上有司马纲的九阳指指印,这些年来他都无法走路,那指印也不曾褪去。既然令狐邀当时也在场,那么相似的指印,他身上很可能也会有!”
独孤败冷眼看向令狐邀:“令狐门主,你如何解释?”
我看见令狐邀的左手握紧了剑柄:“清者自清。”
独孤败人狠话不多,直接动手:“冒犯了!”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败冲着令狐邀扬手就是一掌。令狐邀起身抽剑,俩人的动作仿佛是开了倍速,谁占上风一时间还真就看不明白。
厅里打得噼里啪啦,在场人偷溜的偷溜吃瓜的吃瓜,反正就是没人出来劝架。守在外面的卷帘门弟子听见了动静一窝蜂地涌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带的头,乌泱泱上百号人顿时就打成了一片,全员大乱斗。
“咔嚓——”
霎那间,我面前的屏风被误伤成了八瓣,只好就近躲到柱子后头打哆嗦。
混乱中,一直没动静的长孙无语突然跳了出来:“独孤败,打他右手!”
上官铁柱拽住长孙无语:“回来!”
长孙无语不为所动:“令狐邀平时饮茶下棋用的都是右手,只有拿兵器的时候是用左手——他右手一定有问题!”
我再要接着看独孤败和令狐邀的战况,不想冷不丁被一块飞起来的凳子腿砸中了脑壳,疼得抱头鼠窜。本来离我挺老远的宋侯爷不知道啥时候瞬移了过来,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怎么在这!”
我眼泪汪汪:“就,来看看热闹嘛……”
宋砚没再跟我计较,把我挡在身后:“陛下在哪?”
我回答:“他啥事没有,长孙无语派人把他接走了。”
宋砚带着我且战且退,我俩后撤了没几步,忽然间听见人堆里传出来了一声尖叫,各方战斗人员不约而同地终止了战斗。我从宋砚的肩膀后探出头,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过去,今晚的噩梦正在派送中——
令狐邀举剑站着,在他的胸口,多出了半截剑锋。
下一刻,剑锋被人抽走。紧接着又是一剑,他的整个胳膊被连肩砍断,所有的衣袖被那剑干脆利落地一齐挑去,一条带着黑色指痕的手臂摔在了众人面前。
失去了臂膀的令狐邀轰然倒下。
在他身后,拿着剑的人是令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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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山道上。
“这个令狐离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宇文克跟我们并肩走着,边走边八卦,“他小时候一直跟在长孙无语身边,俩人据说是姐弟相称。后来他们一起被收留进了虎啸山庄,虎啸山庄出事后又一起被令狐邀领回了卷帘门。”
宋砚问道:“那长孙无语又为何去了上官铁柱门下?”
宇文克答:“好像是卷帘门里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不清楚,反正最后长孙无语被令狐邀赶了出来,又被上官铁柱收留了。这个令狐离臭名远扬,人人都以为他是个不成器的浪荡子,哪知道会有今天这么出戏。”
我感慨道:“江湖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姚兄此言差矣,天地多大,江湖就有多大。”宇文克拍了拍我的肩膀头,“方才忘了问了,你与永安侯为何会出现在这完达山?”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咋回答,于是看向了宋砚。宋砚对宇文克解释:“我们要去趟南州,途经甲城的时候听说了闻人家的事,于是就跟着上官铁柱一起来了。”
宇文克笑着说:“过了江就是南州地界,你们二位正好与我顺路,不如就坐我的船吧,我载你们过去,如何?”
好家伙还有这等好事。我想也没想直接就挎住了宇文克的胳膊肘:“哎呀妈呀宇文大兄弟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太谢谢了!”
我喜笑颜开地看了看宋砚。
宋砚回了我一个白眼。
我们三人行快乐地向前走,到山脚的时候,正看见长孙无语一个人站在道边眺望远方,不知道在眺啥。
“长孙女侠!”我冲她挥挥衣袖,“你在这干啥呢?”
长孙无语的眼神有点儿飘忽:“我……我义父他回去了。”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我们仨没一个听明白的。
不远处小路上的哒哒马蹄越来越响,我们四个看过去,只见南风骑马赶了过来,在我们跟前下了马。
他仿佛是看不见我们仨一般,径直朝长孙无语走了过去。
长孙无语瞥他一眼:“你有事?”
“还好赶上了,”南风拍拍胸口,颇不情愿地对长孙无语说,“我家少主并不想给令狐邀当儿子,当年他来到卷帘门后意外发现令狐邀与虎啸山庄的事有关,为了查清真相不得已才百般讨好。他逼你离开卷帘门,是因为他决意要复仇,不想牵连到你不得已而为之。”
长孙无语:“猜到了。”
南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长孙无语:“他让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些?”
“不是,”南风摇头,“这些话不是他让我说的,是我自己,忍不住告诉你的。”
“那他?”
“他让我来,替他再最后叫你一声,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