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关于这个话题他们差不多就唠到了这,之后就是一些武术问题探讨。这方面周大福没有兴趣,我也没有兴趣,我俩一拍即合,跑出去逛街。
这甲城不比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敢带着他跑太远,只领着他顺着这一条街走走看看。周大福生理上年过半百,心理上年过半岁,我一个没拦住,让他在路边摊上拿碎银子买了个纸风车,边跑边傻乐。
“陛……老陛!你慢点儿跑,”我变成人体GPS跟他跟了一路,伸手去抓他袖子,“回来!你去那边干啥?”
周大福顺势挎起了我,带着我往人堆里凑。他跟我说了句啥我没听清,因为现场环境有那么一点儿嘈杂——道边一家门店前头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好像是在围观什么人吵架。
周大福仗着身材优势往前一个劲儿地拱,我跟在他身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入了群众内部。
吵架现场一共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傻大个原地叉腰,手指头四十五度向下指着一个矮小伙:“父老乡亲们都来瞧瞧!这就是他们德帮干的事——前天我们卷帘门雇佣此人往甲城捎送东西,其他的一概不少,唯独我的十两银子有二两长了翅膀飞走了!大家且说,我该不该带他去报官!”
“我呸,你血口喷人!”矮小伙的地势也就一米四,气势却足足有一米九,“那银两一直好好呆着,我从未碰过分毫!说没偷就是没偷,清者自清!”
当事双方各自陈述完毕,随后开始以对方为中心,以直系亲属为半径,展开了亲切友好交流。武侠片里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他俩倒好,就差把君子动口不动手打在公屏上了,骂得都要嘴对嘴了就是不上手,看得我这个干着急。
我随机抽取了身边的路人甲:“大叔,这个什么卷帘门还有德帮是个咋回事?”
路人甲大叔瞅瞅我:“小兄弟外地人吧。你不知道,年前的时候德帮在东州新设了几个驿站,专门做快递生意。以往这生意都做得好好的,也不知怎的,偏偏就这回送的东西短了秤,还偏偏短的是卷帘门的秤。”
“啥玩意,驿站?”周大福听见了也跟着凑了过来,“各州驿站统一由官府管辖,那个德帮哪来的资格做这买卖?”
大叔瞅瞅他:“那咱就不懂了。反正啊,卷帘门的人都不是啥善茬儿,今天这事,依我看非得德帮那管事的大弟子出面不可……呦,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嘛,来了!”
我跟着看过去,一眼看见人群里走出来了一个精瘦的年轻小伙。那小伙长得挺有记忆点,我总感觉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眼熟,好像是在哪见过。
周大福突然抓紧我:“小姚,这不是那谁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哪谁?”
“就我被那谁抓了的那个晚上,现场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谁!”周大福语无伦次地给我解码,“当时你也在,你好好想想!”
“……”
我把回忆调出来读档——周大福被抓的那个晚上指的是比武大赛那晚,我记得当时被宋砚引过来的一共有七个人,分别是诸葛根、贺兰花、左丘乒乓、令狐离精、宇文克、独孤败……还有一个在去行宫之前就跑了路的小伙子。
对上了,还真是他!
我问路人甲:“大叔这个德帮大弟子大名叫啥啊?”
“腿毛飞,百里加急。”大叔又补充了注释,“轻功据说是天下第一。”
百里加急一脸和气地把脸贴脸的俩人掰成两半,开始调解:“这位兄台,我敢用性命担保,我德帮弟子绝对不会做这偷鸡摸狗之事。依我看报官就不必了,我自有办法能查明真相。”
傻大个十分不屑地冷笑一声:“呵。”
“我们德帮的快递都是有封条的,绝对没有银子凭空不见了的道理,”百里加急细瞅了瞅那封条,“这上头写得清楚明白,寄来的纹银有十两。贴封条的时候银子还在,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了路上。”
傻大个道:“封条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你德帮该如何解释?”
“这么说的话,问题好像……还真是出在了路上,”矮小伙开始抓后脑勺,“大师兄,我这一道的确是碰见了几个人。”
百里加急追问:“都有谁?快说快说!”
矮小伙开始掰手指头:“第一个碰见的人是酒鬼书生宇文克,他特地过来这边买酒。”
“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节奏大师左丘乒乓,他身上没钱了在大街上卖艺,我看他怪不容易的就请他吃了碗面。”
“还有吗?”
“第三个是独孤败,他要来甲城探望朋友,我给他指了路。”
“你别告诉我还有第四个。”
“第四个是反派掌门端木林森,我去吃饭的时候赶上人多,于是跟他还有个戴面具的人一起拼的桌。”
“……”
“嗯,就这些,没了。”
“……”
我的妈呀这本书里一共才几个有名有姓的江湖大佬,就这么一道让你一个人逮着了四五个!你送什么快递,改行集邮得了!
百里加急的五个手指开始颤抖,就在现场一片沉默时,一个老熟人从人堆里游了出来:“干啥呢这是,咋这么热闹!”
我的右眼皮开跳——正是四号男嘉宾端木林森。
傻大个给他放了前情提要:“这德帮的人打着送快递的旗号私吞了我二两银子,我要报官,他们却仗着人多势众百般狡辩。”
“啥?你说这事?”端木林森直接自首,“这事简单,银子我拿的,都散了吧。”
“……”
矮小伙气得直咬牙:“端木林森,你偷银子做甚!”
“你小子注意措辞,偷什么偷,是拿!习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再说了,本来我也只是好奇你那箱子里装的是个啥所以才打开瞅瞅,压根就不是冲着钱去的,是你自己非要把钱放在那里的。”端木林森叉着腰说,“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赖我。”
矮小伙直接伸手:“反正不管怎么说,银子还我。”
端木林森翻了个白眼:“不还不还就不还。”
“既然事情已经弄清了,那银子由我们德帮补上就是了,”百里加急把矮小伙拽到了身后,然后自掏腰包给傻大个交了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啧,你们帮主没看错人,德帮交给你错不了,你小子日后必成大器,”端木林森表示非常欣慰,“这样,我也不贪你那点儿钱。今年珠峰论剑的时候,你要是看见了永安侯,找他要钱便是,想要多少要多少。”
百里加急冒出了疑问号:“……永安侯?”
端木林森点头:“以我对小侯爷的了解,他一定会去。他有个姓姚的姘头小子正好欠我钱,你要多少,他就会给多少。”
“……”
我原地死机了一小会儿,等回过来味的时候没忍住一个眼刀杀向了端木林森——在感知杀气这方面,像端木林森这种级别的大佬那都是自带仪表盘,我这边眼神刚发射,端木林森那边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吃瓜群众正在各自退场,周大福见情况不妙趁机浑水摸鱼溜了出去。我延迟了一秒钟后拔腿就跑,端木林森瞬间被点着,直接一个蹦高:“乖乖嘞,这是送上门来了!”
跑酷模式开启,我灵机一动专挑人多的地方钻。端木林森被一堆人形路障限制了发挥,穷追不舍了半条街后一气之下飞身上瓦,轻而易举地超了车,把我给堵个正着。
我欲哭无泪:“端木大侠我知错了,我还你挂号费还不行吗!”
“哈哈,现在想起来还啦?晚了!迟来的道歉比草贱!”端木林森亮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剪刀手,“我半生积德行善,赖我诊金不还的,你是第一个!”
我膝盖一软,脑子也短路了:“这才哪到哪啊,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嘛……”
“且慢!”
生死攸关的时刻,长孙女侠突然闪现,一把把我拦在了身后。
我缓过一口气,看见宋砚也在,正抱着胳膊站在路边。他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像是在看端木林森。
长孙无语跟端木林森在说啥我没心情听,刚刚用了一张手下留人体验卡,现在我只觉得浑身盗汗手脚发软。我啥都来不及想,像幼儿园放学的孩子找妈那样朝宋砚飞扑过去,直接就一个考拉抱:“呜呜呜吓死我了……”
宋砚一言不发地杵了几秒,然后开口:“松手。”
“呜呜呜我害怕,”我哭得更大声了,“你都不知道,端木林森刚才追杀了我一路,我差一点儿就被他给弄死了……”
宋砚只回答:“松手。”
我当然不肯:“呜呜呜气氛都到这了,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我这话刚说完,宋砚连松手都不说了,直接强行把我从他身上薅了下来。我厚着脸皮抢起他的胳膊搂住,视死如归地看着他:“宋砚!你别告诉我你刚才是打算见死不救!”
宋砚冷漠地甩开我:“与我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昨天刚说好要两肋插刀肝胆相照,今天就无关了?”我一怒之下又把他的胳膊抢了回来,“你个渣男!我不管就是有关就是有关就是有关!”
“我再说最后一遍,松手。”
“我就不松我就不松我就不松!”
“不松,我就砍下来。”
“砍砍砍,有种你连脑袋一起砍,砍啊!”
一旁,长孙无语和端木林森二脸震惊地看着我们俩,愣了好一会儿。
端木林森十分纠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长孙无语十分无语:“你们两个,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