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傍晚的时候,我提了一盒子酒菜堵在了宋砚的房门口。
门被开开的一瞬间,我立刻呲牙咧嘴笑:“你表哥正在陪皇上下棋,我寻思一个人吃饭怪没劲的,侯爷你看看要不咱俩拼个桌?”
宋砚愣了愣:“……进来吧。”
我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进屋,然后把菜挨个摆好。宋砚坐在了离我不远也不近的位置,表情看起来挺平淡,热情没有,膈应也没有。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开始了热身环节,边倒酒边尬聊:“前几天咱俩刚在香楼喝过酒,被这一连串的破事一搅和,倒像是隔了几个月似的。”
宋砚轻笑:“那天你我还在为情所困。”
“现在也是,”一想起柳岸我这心里头就堵挺,“你呢,去看莺莺了么?”
他摇了摇头。
我拿起酒杯,跟他一碰:“侯爷,有个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
宋砚喝下酒:“说吧。”
我说:“莺莺她走了,应该不会再回京城了。”
“……”
“她有苦衷,不能跟你们当面告别。”
“知道了。”
我给他把酒满上,再要碰杯,不想被他给挡住了。
“不喝了,吃饭,”宋砚把酒壶抢走,拿起了碗筷,“你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别因为喝酒误了正事。”
我有点儿尴尬:“还是瞒不过侯爷您的火眼金睛,哈哈!这顿酒就算我欠你的,改天咱俩必须喝个不醉不归!”
宋砚问:“你是想让我帮你救公孙学?”
“猜对一半,”我微笑着说,“直接救属于非法手段,我不能为了他把你也给拉下水。其实我是打算略施小计,通过合法手段让公孙学被光明正大地放出来。”
宋砚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号。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肉:“来来来,先吃,吃完再说。”
(77)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汤泉山顶,周大福点亮了一排灯笼,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小亭里看星星。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宋砚大侠单手把我拎上了树,我们俩人各自在树杈上挂好,然后在线等待一个时机——就在今晚,之前来抢宝典的那个节奏大师左丘乒乓会来山顶,我的目标是在左丘乒乓动手的时候及时出现,表演一场英雄救……救人。
大瓶子给我剧透说,这个左丘乒乓和初代天下第一司马纲是铁哥们,司马纲一辈子都折在了《菜花宝典》上,因此左丘乒乓一直想把宝典烧给他,给所有的恩恩怨怨画上句号。
当然,这些我没跟宋砚说。为了履行保护周大福的职责,宋侯爷无条件支持了我这次行动,在此,我要对宋砚本人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宋砚蹲在树上盯着周大福一动不动,宛如猫头鹰附体。我半趴在最粗的那截树杈上头,后衣领被他的手死死拽紧。
“来了。”宋砚稍稍拎起了我。
夜风吹过,左丘乒乓翻上山顶,一步步朝周大福靠近。
小亭里,周大福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那边左丘乒乓在朝他逼近,这边他慢悠悠从地上拿起了一坛子酒,然后不知道又嘟囔了啥,把酒朝着亭子外头泼了出去——
灯笼一晃,一个反光的生物体出现在了小亭下。
拿着空坛子的周大福:“……”
白嫖了酒精浴的左丘乒乓:“……”
我看这情形果断要下树救驾,宋砚却按住我,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周大福花容失色:“救……”
“闭嘴,今天我不杀你,”左丘乒乓抹了一把脸,瞪着眼珠子说,“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不会,你想要活命,就帮我办一件事。”
周大福抱紧了柱子:“你你你说。”
左丘乒乓冷漠道:“我已经知道了,前天晚上的独孤孤独是个骗子。既然这样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内,你把真正的《菜花宝典》给我找回来。”
周大福十分弱小可怜且无助地指了指自己:“……我?”
左丘乒乓掏出弯刀:“嗯?难办?”
周大福秒怂:“好办好办……就是这个期限,可不可以放宽一点点?”
“那就半年。”
“说实话半年也不太宽裕。”
“我给你脸了是吧?”
“……”
左丘乒乓拽起周大福,突然扯脖子大喊:“还有东南边树上那个,赶紧滚出来,否则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没成想我和宋砚的躲猫猫技术没瞒过这个左丘乒乓,眼见情况不妙,我赶紧起身,不料被宋砚一掌给按回原处。
他在我后脑勺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跳下树,用眼神暗示我在这消停眯着别出声,剩下的他处理。
我伸手要拦他,结果连根头发丝都没够着,只能目送他朝左丘乒乓那边走了过去——宋大侠锄强扶弱的心我懂,可是问题是这出英雄救人得由我来演啊!我护驾是功,他护驾是本,性质不一样啊!
唉,愁人。
周大福离老远就看见了救星:“宋砚!呜呜呜好孩子我就知道没白疼你!”
宋砚没理他,而是对左丘乒乓说道:“我奉命护送陛下下山,请阁下行个方便。”
“永安侯,你果真跟你爹一个样,”左丘乒乓眯眼打量宋砚,“你们父子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周家当狗腿子,最后都得到了什么啊?”
宋砚冷漠回答:“我来之前已经知会了行宫侍卫,你现在放开陛下,还来得及。”
左丘乒乓却压根跟宋砚不在一个频道,只接着自己的话说:“你们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们只是给他们周家拉磨的驴……宋砚,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么?”
宋砚没说话。
周大福急了:“宋砚!你别听他胡说!”
“给老子闭嘴!”左丘乒乓一脚把周大福踩在了地上,“十四年前,赤沙城,你爹这辈子打的唯一一场败仗要了他的命。他死后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东宫大火,太子被活活烧死,周大福成了老皇帝唯一的儿子……我都能看明白的事,你会不明白?”
“……”
不是等会儿,怎么就突然又冒出来个太子?还有这阴谋论又是咋回事?
见宋砚一声不吭,周大福吓得喘气都带哭腔:“宋砚,好孩子,这些年我可都是拿你当亲儿子看!你千万别听他挑拨,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宋砚面无表情地拔出刀:“放人。”
左丘乒乓道:“我放过他,他会放过你么?”
就在左丘乒乓刚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宋砚的刀不带任何时间差地朝他杀了过去。左丘乒乓来不及躲,干脆直接拿周大福当肉盾,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周大福险些吓尿:“妈呀——”
宋砚侧开刀锋,左丘乒乓趁机后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口琴大小的不明乐器——
“呜——?~?~?~”
那乐器的声音不算难听,但是不知道为啥左丘乒乓吹出来的曲子哪里怪怪的,听得人耳朵眼儿发痒,可能是我的耳屎跟它产生了共鸣。
我抠抠耳朵,再看过去,大吃一惊——左丘乒乓和周大福都没啥反应,唯独宋砚,拿刀的手开始发抖,人也几乎是站不稳。
“……”
敢情左丘乒乓节奏大师这个外号是打这来的!
tmd前几次来找宋砚麻烦的都是多打一,这回好不容易1v1,结果来的是个挂逼!
我的脑瓜子一片空白,啥都没来得及想就爬下树,往那边跑了过去。
周大福紧张地看着宋砚忽白忽红的脸:“大侠你吹的这是啥啊?”
左丘乒乓说:“催命曲,专门催习武人的命。”
在左丘乒乓说话的这个空档,宋砚缓过神,提起刀又要砍。左丘乒乓拎起周大福继续退后,又把那个不明乐器放在了嘴边。
我一个百米冲刺冲着宋砚跑了过去,直接上手捂住他的耳朵:“你小子不要命了!”
宋砚根本不理我,依旧死死攥着刀。
“……”
妈的平时挺精神个人怎么关键时刻就突然犯上轴了!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我得想办法我得智取,智取智取……
我冷不防看见了地上的那个空酒坛子,灵机一动,跑过去把那坛子朝石头上一凿,“啪”的一下子,酒坛子的底就漏了个大洞。
节奏大师是吧?呵,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国好声音——
我把酒坛子举到脸前,深吸一口气,用魔法打败魔法:“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左丘乒乓:“……”
周大福:“……”
宋砚:“……”
我瞅瞅宋砚:“愣着干嘛,救人啊!”
宋砚提刀前进,我清清嗓子预备播放下一首。左丘乒乓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周大福往前一推:“把嘴闭上!到此为止!”
“……”
周大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看左丘乒乓,然后一脸委屈地跑到宋砚身后,哇哇大哭。
我趁机跑过去,对着周大福扑通跪下,表现得非常自责,非常担忧,非常痛心疾首:“陛下!草民救驾来迟了!”
周大福重获新生,虽然不认识我但是依旧十分亲切地给了我一个熊抱,于是画面从周大福一个人哭,变成了我和他俩人抱在一起哭。
“哈哈哈哈哈哈……”
我俩正哭得上头,一串子魔性笑声从天而降。打眼一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神秘男子——此人大黑天还戴了一张严严实实的面具,离近一瞅,正是比武大赛的面具哥——反派三叔,慕容筠。
周大福更用力地抱紧了我。
“你找这皇帝,是想让他下旨掘地三尺,把宝典给翻出来?”慕容筠直接跟左丘乒乓对话,“独孤孤独那么大个活人都是假的,我要是你就先找到南宫问,至少他没跟周春长着同一张嘴。”
左丘乒乓冷哼一声转身离场,步伐相当嚣张。
等左丘乒乓走远后,宋砚朝慕容筠抱拳:“多谢慕容前辈相助。”
慕容筠道:“小侯爷客气,我并未做什么。”
“上次晚辈被诸葛贺兰二人围困在庙中,幸亏有前辈解围。当时情况紧急,还未向前辈道谢。”宋砚的态度很是不卑不亢,“前辈今晚暗自造访皇家行宫,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筠的脾气倒是挺好:“是这样,我是受人之托,来这边找一个人。本来我打算低调一点儿偷偷把人带走,哪成想刚好看到了那左丘乒乓在这鬼鬼祟祟,这才跟了过来。”
宋砚问道:“前辈想找的人是?”
“哦,就是今天这位皇帝陛下打拳时当沙包用的那个,”慕容筠伸手,在周大福的肩膀上点了点,“他叫,公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