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椽嫌弃地瞥着陈锦洋洋自得的表情，一把将洛淅拉到自己身边：“锦狗啊锦狗你是真狗，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陈锦不乐意了，又将洛淅拉回自己身侧：“怎么着了你嫉妒啊？”

罗山椽夸张地大笑：“我嫉妒你？我的爹我的妈我的爷爷我的奶呀，我是心疼我小淅哥，就这么被你这只猪给拱了！”

“你丫放什么屁！”陈锦转头跟洛淅告状，“你的乖乖小猫都这么说我了，你也不说句话帮帮我？”

洛淅听见“乖乖小猫”四个字就一阵恶寒，额头冷汗滑落，他扯起一抹微笑，安抚地拍拍陈锦的手背：“你别生气。”

他又从帆布包里掏出特意给大狸带的小玩具，是一根颜色艳丽的羽毛，可以吸在家里的墙上当逗猫棒用。他将小玩具递给罗山椽，也一并劝道：“你也别生气，这是给大狸带的玩具。”

罗山椽接过那漂亮的小玩具，嘿嘿傻笑两声，揽着洛淅的肩膀说：“哎呀我才没有生气，小淅哥你回来待几天啊，大狸在我家呢，你要不要和它一块儿玩玩呀？我跟你说大狸可想你了，它刚回来的时候茶不思饭不想整天就往翠奶奶家跑，一进门就上楼冲进你的房间，结果一直没找到你人，它难过地都瘦了好几斤，现在是小瘦猫了。”

洛淅听见大狸，提起兴趣，顺势跟着罗山椽一块儿往前走，将手里的花和包都递给陈锦。

“大狸瘦了？”洛淅颇为忧虑。

罗山椽用力点头：“比夏天瘦多了！”

“呵。”陈锦跟在两人身后，抱着花挎着包，冷哼一声，“它还瘦？瘦个鬼，它又爆毛了，肥得跟个球一样。”

罗山椽不满地替大狸出头：“屁嘞，我们大狸只是毛厚，其实根本没几斤重。”

陈锦敷衍地哼哼两声，他不满洛淅总是被猫吸引注意力，酸溜溜地隔在他和罗山椽之间，双手搭在胸前，那束开得极好的卷边弗朗被他一并夹住，花材包装纸随着走动，时不时就戳两下罗山椽的脸。

罗山椽烦得不行，干脆快步走到前头，懒得搭理说话做事都一股子醋味的陈锦。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洛淅松了口气。他不由得想起这时候应该在宿舍睡觉的冯希希。冯希希和罗山椽在话痨这方面倒是有些相似，总有说不完的话，但相比起来，罗山椽又更淳朴些，冯希希就要精明许多，虽然也时常透着傻气，但没有罗山椽这么傻。

这倒不是贬低罗山椽，实在是受陈锦影响，不断听说罗山椽从小到大各种糗事，已经有了抹不去的印象。陈锦长大的过程里，大部分有意思的事都发生在莨源村里，无论是穿开裆裤的时期，还是猫嫌狗厌的年纪，他做的每一件蠢事，都有罗山椽的参与。

比如一直被洛淅笑话的光屁股下河游泳被翠奶奶追着光屁股跑回家，或者在刘老金的地里偷西红柿被当场捉住，再或者捡到大狸的那个傍晚，罗山椽非说大狸是小母猫，把陈锦气得大骂你不仅脑子不好眼神也有问题。

诸如此类冒着傻气的小事，从他们出生后没多久，一直到现在，都时常发生。他俩算是臭味相投，罗山椽喜欢当老好人，陈锦恰好总是惹事。洛淅了解他们之后，无数次惊叹这两人能玩到一起去真是奇迹，明明总是吵架，但吵完没一会儿就又能勾肩搭背地打游戏。

相比于他们，洛淅的成长过程就乏味无比，六岁之前记不太清也不怎么想回忆，六岁之后只记得狭小的老小区出租屋，冬天没有暖气，他冷得睡不着，外婆就一趟趟地烧热水灌热水袋。这样的事没什么好说，冻上几年，也就习惯了没有暖气的冬天，裹着被子很快就能睡着。

唯一值得提起、陈锦也会高兴听的，大概就是他如何在考场上大杀四方，怎么把那些别人家的孩子都比得黯淡无光。说多了，连洛淅自己都有些厌烦，陈锦依旧毫不吝啬夸赞，把洛淅夸得宛如天上地下只此一人般惊才绝艳。

回到莨源，来不及休息，陈锦帮着翠奶奶准备明天寒衣节要用到的菜，洛淅没被允许下菜园，便和罗山椽一块儿坐在堂屋叠元宝。

金灿灿的小方纸，在罗山椽和他妈妈的手中翻飞，叠上一个甚至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洛淅耐心地对折再对折，在罗妈妈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叠金元宝，随着一个个叠好的元宝被丢进篮中，洛淅的技术也愈发熟练，逐渐赶上了罗妈妈的速度。

罗妈妈欣赏地看着洛淅，赞叹到：“哎呀小洛真是优秀，不仅人好看，成绩还好，奶奶真是好福气，有陈锦这个好孙子，现在又有你这么个好孙子。”

“妈！”罗山椽拿手肘捣捣罗妈妈的胳膊，害怕洛淅听到后误会他告密，又不好直说，只能隐晦地提醒，“你别瞎说啊，什么孙子不孙子。”

罗妈妈听不懂儿子话里的意思，继续说道：“我们家小山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我也能省点心，我都不求他能考什么985 211了，能上个二本我都谢天谢地。”

罗山椽尴尬地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也是，十八岁的少年，怎么会高兴自己被这样拿来对比。

洛淅笑了笑，替罗山椽解围：“我性格不好，以前都没有朋友，遇见陈锦后，他带我认识了山椽，我才第一次有了朋友。所以成绩好也没什么用，性格不好，不会和人相处，做什么事都麻烦。”

“这也是。”罗妈妈乐呵呵地说，“我们家小山从小性格就好，和谁都能聊上，他们学校老师同学都和他关系好，就是学习不行。”

罗山椽羞愧不已道：“妈啊，你别老说我了行吗。”

罗妈妈瞪他一眼：“越大越不懂事了，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切，那小淅哥也不是大人啊。”罗山椽嘟囔道。

“啧你这孩子，不想干活回家复习去，还有多久就高考了啊？考不上大学你就回家种地吧，整天就想着玩，你什么时候能把玩的劲头放在读书上？”罗妈妈喋喋不休地唠叨。

罗山椽同洛淅对视一眼，苦涩地撇下嘴角，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于是洛淅又一次主动开口：“学习要循序渐进，大脑得到充分的放松，下一次学习才更有效率。”

罗妈妈半信半疑：“啊……那小洛啊，他这模拟考总分才400，还有机会上一本吗，也不求多好的学校，能有个学上就行。”

“可以的。”洛淅说，“复习时间还很长呢，现在就能考400，说明基础很不错，好好复习就没问题。”

“那行那行，他就是英语不好，他们老师一直说他不开窍，语文数学都能考一百多，就英语和理综拖后腿了。”

罗妈妈叠元宝的速度慢了下来，拉着洛淅就罗山椽的成绩单开始分析他能考上什么学校，罗山椽插不进话，只好更努力地叠元宝。

他们坐在堂屋，围着金灿灿的两筐元宝，陈锦抱着大坨还带着泥的白菜回来时，洛淅已经被罗妈妈拉着分析是让罗山椽冲刺一本好还是努努力冲个211。

陈锦笑了笑，喊到：“小淅——”

洛淅闻声回头，宛如得救一般将元宝丢进竹筐，向罗妈妈道别，跟着陈锦一起走进后院。

陈锦抱着带着泥腥气的白菜和胡萝卜，全都丢在院子中，找来一根塑料管接在水龙头上，让洛淅坐在摇椅上，自己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摇椅边，开始一边择菜一边洗。

他热得一身汗，脱了外套，灰色的无袖背心绷在上身。

洛淅坐在侧边，看着陈锦鼓鼓囊囊的肌肉，想起冯希希贼兮兮地说祝陈锦的肌肉都变肥肉，忽然有些危机感，急忙伸手在陈锦胸口摸了两把，确认那鼓鼓囊囊的是紧实的肌肉而不是肥肉后，松了口气，安心地躺回摇椅上。

“怎么？这才下午就馋了？”陈锦笑问。

洛淅拿脚蹭了蹭陈锦的后腰：“说什么呢，我检查你有没有好好锻炼。”

“晚上给你检查。”陈锦拿了把刷子奋力刷着胡萝卜上的泥，手臂用力时肌肉隆起，带动后背的肌肉线条，朝气蓬发。

洛淅看得开心，他满足地躺在摇椅上，晃悠着椅子，脚尖时不时扫过陈锦的腰。陈锦满手都是泥水，也腾不出手握住那白净的脚踝，只能佯装斥责几句，实则坐得稳稳当当、动也不动。

他想起刚刚听见的话，问洛淅：“你跟罗山椽说让他冲211了？会不会压力太大，他英语基本纯靠蒙。”

“纯蒙也能蒙个四五十分啊。”洛淅说，“谁说没机会，理综多考点就有机会了。”

“你们班那些考211的，有偏科这么严重的吗？”陈锦不大相信地问。

洛淅想了想，好像那个千年老二是科科奔着满分去，班里其他人也都铆足劲想压过他，虽然都没能成功，但最差的总分也有五百多。于是他摇摇头，承认道：“没有，没有一门课不及格。”

“所以呀，你让罗山椽好好学英语，但是这玩意也不是好好学就能立马考出来一百来分的，他估计压力更大了。”

“真的吗……”洛淅坐直身体，懊恼道，“那我再回去和他们重新说。”

“哎哎哎回来。”陈锦急忙把人喊住，“说了就说了嘛，说不准逼一逼他就真考上了呢？”

“早知道不说了……”

陈锦笑得开怀，险些掰断手中的萝卜：“要是我们早点认识，说不准我跟在你后面学，努努力也能考个好大学。”

“我觉得可能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高考前还在偷偷给小饭桌的小孩改作业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