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追书网 > 山河烟火录 > 第69章 第 69 章

第69章 第 69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夜色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山脊摸去。柏哥儿翻过山就不行了,他尾椎骨摔了的地方爬上坡路还好点,下坡路走着挤压到更痛,他爹又要牵驴护着他阿爹,慢慢地他就掉到了最后。

负责押后的石头见他越落越远,急得直跺脚。他三两步冲到柏哥儿跟前,压低声音催促:“快点,别掉下,天黑你一个人留后面,小心被扔下。”

柏哥儿瘫靠在树干上,脸色煞白:“实在...走不动了...白日摔了骨头,现在挪一步都痛...”话未说完便疼得倒抽冷气。

石头把肩上的竹筐往地上一撂,又急又气:“早不说!”说完伸脖子望了望早已消失在黑暗里的队伍,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柏哥儿听他语带责备,也来了脾气,吼道:“我早说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靠自己走。”

“小点声!”石头急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压低嗓子道:“你早说,我就可以背你,我背你走比你自己磨蹭快多了。以前在山里打猎,百来斤的野猪我都扛着满山跑。”

柏哥儿二话不说就伸出双臂:“那你快背我,再耽搁真要追不上了。”跟石头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相处,什么男哥儿大防、陌生人忌讳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石头把竹筐往面前一拉,一把架起柏哥儿的胳膊就往筐里塞:“蹲好了,抓紧筐沿。”

这竹筐足有半人高,柏哥儿索性蜷成一团躺在里面:“行了,走吧。”

只见石头单手扣住筐沿,另一手托住筐底,腰马一沉,竹筐便稳稳当当地上了肩,快步往山下走去。

筐里的柏哥儿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被装进了摇晃的骰盅。一会儿失重下坠,一会儿又腾空而起,晃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把涌到喉头的酸水咽了回去。

约莫颠簸了半个时辰,总算赶上了前面的队伍。张顺回头不见儿子踪影,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石老大,我家柏哥儿呢?”

石头掂了掂肩上的竹筐,竹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儿呢。”筐里的柏哥儿被这一掂,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扒住筐沿探出头来,“哇”地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这一动,石头顿时失了平衡,好在张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将竹筐稳稳放在地上。

“噫~”石头看到柏哥儿的样子,捏着鼻子连退三步,满脸嫌弃,“你这吐得也太恶心了!”

驴背上的许竹见状急得直拍驴脖子:“柏哥儿,你这是咋了?是不是生病了?”

柏哥儿吐得小圆脸都青了,瘫坐在筐里有气无力地摆手:“没病...就是被晃晕了...”

张顺一边给儿子拍背,一边数落:“好好的腿脚不用,非要让人扛着走,那山路七拐八绕的,不吐才怪!”

柏哥儿受委屈了生闷气,也不跟他爹解释,反而石头解释道:“不是啊,他摔了骨头走不了,我才扛的,不然他现在还在半山腰呢。”

“什么?伤着骨头了?”许竹急得要从驴背上滑下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柏哥儿烦躁地挥手:“哎呀,别大惊小怪的,快走吧,前面人都没影了!”

三人这才发现,前头的队伍早已消失在夜色中。石头凑近竹筐:“还吐不?”

柏哥儿摊开双手:“晚上就啃了张饼,全交代了。”说着拍了拍空荡荡的肚子。

张顺忙道:“你坐着别躺下,等套上驴车就好了。“转头又对石头赔笑,”石老大,劳你受累了。”

石头咧嘴一笑:“小意思,还没我打的野山羊沉呢!”

为避人耳目,楚枫领着队伍专挑荒僻小路走。直到东方既白,鸡鸣破晓,才转回大道,重新组装好驴车。天亮后楚枫问过昨夜被救那妇人可以去处。

妇人说是在临水县那边有可投奔的亲戚,既然是同一条路线,楚枫便好人做到底,带上这对母子俩一路同行。

十湾村,夏满仓来后就将五个强盗绑着扔到晒场上冻着,到天亮才让夏有粮去县里报官,而报官期间,他召集村里人开会,一起审问强盗。

很快被打了一顿,又被冻了两个时辰的强盗都招了,原来这几人本来是三江镇过去那几个村里的地痞流氓,最近听到临水县有逃难过来的人结伙抢东西,他们也起了这个心思。

但不敢在离自家近的村子抢,怕被熟人认来,报官抓他们,就跑到了这边来拦路抢钱抢东西,开始就抢些去镇上赶集过路的人。

前几日,几个泼皮在三江镇外的林子里蹲守,截住个去赶集的老婆子。那老婆子佝偻着背,粗布衣裳上打着补丁,挎着的竹篮里装着十几个鸡蛋,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板。

领头的气得踹翻竹篮,黄泥地上顿时溅开一片黏稠的蛋液。“穷酸老货!”他揪住老婆子花白的发髻,拳头眼看就要落下。

“好汉饶命!”老婆子哆嗦着护住头脸,浑浊的眼珠子却滴溜溜转得飞快,"打我个棺材瓤子能顶什么用?倒不如..."她突然压低嗓子,“去抢我们村那有名的富户。”

刀疤脸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斜眼乜着她:“老东西,耍花样?”

老婆子见有门道,便凑上前小声道:“我跟你们说,我们村那家人可有钱了,你们若是抢了那家人,我保管你们一辈子不愁吃喝。”见几人已有心动之色,老婆子接着道,“正好那家人汉子去府城送货了,你们要是想下手,得快,不然人回来,可难找这么好机会咯。”

于是,他们就按那老婆子说的,盯上了夏家,在村外蹲了几天,看到夏家驴车每天进出拉货,但有人拿着棍子押车,他们不敢动手,又发现这家晚上就只有一个男人在家,就想干脆摸家里偷。

夏满仓审完人,村里人都气愤不已,七嘴八舌问强盗嘴里的老婆子是谁?

有的甚至喊:“拉出来,一起送官!”

“送什么官?这种祸害就该直接沉塘。”

夏满仓也气得不行,也不管是哪个老婆子,手指就点着人群里的老婆子们数落:“你们这些婆娘,平日里说些酸话就算了,竟还故意往初哥儿家招强盗,你们摸着良心想想,这两年能吃饱穿暖,兜里能有余钱送孩子去念书,靠的是谁?”

平日里在背后嫉妒眼红的老婆子们都垂头不言语了。那些没说过的就跳起来反驳,晒场上嘈杂一片。

夏初对夏满仓道:“里正爷爷,那人能故意将贼人往我家招,有天也可能祸害村里其他人家,还是要找出来才行。”

夏满仓点头:“必须找出来!”随即对村里人道,“既然这人都说了是老婆子,那老婆子都站出来,让这些人指认,我倒要看看,是谁做出这种事来!”

段兰英带头,村里的老婆子都站了出来,夏满仓让那几个地痞指认,但没有一个是。

胡春花疑惑道:“诶,难道是别村的?”

石亭林小声道:“那老东西没在里面。”

胡春花惊诧地回头:“你说,是她干的?”

“不知道,”石亭林只是道:“但刚刚还在,现在人不在了。”

胡春花正要开口跟夏满仓说胡琼珍不在,就听周富喊道:“里正叔,我娘不在。”

众人哗然,夏满仓立即让大家去找,最后胡琼珍被胡春花从一个草垛子里揪出来,村里的老婆子都上前,骂的骂贱人,吐的吐口水。

廖金蓉更是,一边扯胡琼珍头发一边骂:“你这骚婆娘,竟然还敢故意害人。”

自从楚枫入赘后,李老太就忙着家里的事,很少到黄果树下说闲话,而胡琼珍分家后也不怎么出现在村里,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没碰面了,今日她见到这人只觉完全变了模样。

被押跪在地的胡琼珍,抬头看到人群里的李老太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只是李老太越变越年轻了,脸上皱纹都没以前多了,人也更精神了,站在那些骂的口水直喷的老太太中,就像当年她第一眼看到李家大小姐时一样。

那时她只有八岁,她娘在李家厨房帮工,她便经常在李府后门处玩耍,等着她娘偷摸给她递吃的,李府后门往里走,有条叫破落巷的窄巷子,巷子进去就是她家。

李府后门往前走,是县里有名的富安巷,虽然也叫巷,但是一条很宽的街道,可以让两辆马车并排通行,临水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大门都是朝富安巷开的。

有一日她在后门外看到富安巷那边过去一辆马车,马车在县里有钱人家,也只有老爷少爷出远门会坐,平日里妇人小姐很少出远门,出门也就是去城里买点东西,都是坐轿去,府里采买赶的都是驴车。

胡琼珍很少见到马便觉得稀奇,就跑到巷子口往李家大门口看,就见马车上跳下来两个年轻女子,这两人她在后门见过,知道是府里的丫鬟,然后里面就走出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穿的衣裳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她娘说那种布料叫绸缎,开铺子的有钱人都不能穿。

女孩被丫鬟扶着跳下马车,落地时头上一根簪子掉了地,丫鬟忙给她捡起来插到发髻上,胡琼珍只觉得那簪子好漂亮,颜色黄黄的,还垂吊着几个小铃铛,随着那女孩走动轻晃,带着悦耳的声音,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金子,她这辈子就只远远见过,摸都没摸过一次。

八岁的胡琼珍见到女孩时,心里只有羡慕,羡慕女孩投生在好人家,这种羡慕到十四岁时就成了嫉妒。

她不知道李家是做什么的,但她知道李家大少爷是个书生,长得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还时常会带同窗回来,她有几次看到李家大少爷牵着已经长成少女的女孩,走在那些书生之间,他们会一起驾车出门踏春,他们会在院子里弹琴赏花,他们将少女如珍似宝地捧着宠着。

而十四岁的胡琼珍,从十二岁开始就被破落巷里,满口酒臭的老单身汉骚扰,能接触到的少年成天都在为口杂粮饼奔命,哪里会弹琴?哪里懂赏花?

十五岁时,她要相看人家了,她不想嫁给那些穿短褐还蓬头垢面的男人,她喜欢李家大少爷那样穿着长袍,走路风度翩翩的男子。

于是,她抹了胭脂,又穿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裳,借口有急事找她娘进了李府,偷偷溜到了李家前院,小时候她偷着进来过几次,知道李家少爷的房间在哪里,便趁着人不注意,潜进了李家少爷房间,脱了衣裳,睡到了李家少爷床上。

然而,进来的却是那少女,她乍见陌生人躺兄长床上,吓得惊叫出声,叫声引来很多人,胡琼珍和她娘都被赶出了李家,因为这事,她爹娘打了她一顿,带着她搬离了破落巷,从此,她便恨上了少女,恨她坏了自己好事。

胡琼珍十七岁时,认识了石匠,石匠是手艺人又能说会道,她便有心嫁给石匠,背着家里人跟石匠好上了,后来才知道石匠家里已有了妻儿,但她已经被石匠要了身子,她娘无法,便给她找了个老实人,远嫁到了十湾村。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李家人了,结果她成亲不到一年,就在村里看到了那个少女,是被夏家在外念书的大儿子带回来的,少女已经脱去绸衣,金钗不在,以往别人提到的少女都叫小姐、大小姐或是李小姐,如今她才知道少女名叫李翠英,一个乡野村姑才会起的名字。

她幸灾乐祸少女落魄嫁到了这山沟沟里,却也嫉妒少女的男人比她嫁的这篾匠好,夏家老大长得高大挺拔,还读过书,会上山采药又会行医看诊,见识广博,说话也风趣幽默。再看她男人,长得矮小还驼背,说个话都畏畏缩缩的,唯一能比过人家的,就是命长。

李翠英男人儿子死后,胡琼珍过了几年舒坦日子,觉得自己虽没投个好胎,但,要男人她家里家外都有,要儿子她还有三个,觉得自己福气都在后头。

但自从李翠英家孙子,招个上门女婿修房子开始,她就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在全村人的指证下,胡琼珍勾结强盗,被官差带走了,临走前她还恨恨地瞪着李老太,觉得自己这一生,所有的不如意都因李老太而起,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她当年爬床那点事,李老太早已不记得了。

胡琼珍被打了四十杖送回村,夏满仓让人抬到周富家里,周富锁了门不在家,其他两房又断了亲,无奈之下,只好让人将胡琼珍抬到了柴房里先放着。

胡琼珍也六十了,被打几十杖她根本承受不住,躺在柴房里的干草上爬不起来,无论她怎么喊叫,胡春花和石亭林都不理她。

周富晚上回来,没给她请大夫,也没把她弄进房里,而是将她用过的被子、褥子都抱到了柴房,每天早上出门前给她一碗粥,一个馍馍,吃喝拉撒都让她自己在柴房里解决。

胡琼珍熬了没半个月,就咽了气,咽气前她还在想,她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