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头抬步进屋,跟他身后的石头直接钻进了内室,迫不及待想看看他哥秃头的样子。
石老头则打量了一下刘长青笑道:“诶,我认识你嘛,你是刘世英他儿子对不对?”
刘长青拱手对石老头抱拳行礼道:“正是,晚辈刘长青。”
石老头笑着点了点头:“一眼就看出来了,你长得跟你爹一个样,我来看看我大孙子。”
石头在里面喊道:“爷爷,这儿呢!”
听到石头喊,石老头无奈摇摇头,对刘长青道:“小孩子不懂事。”
刘长青道:“老爷子您先去,我这准备准备就来。”
石老头应了一声就去了后室。
楚枫见他进来,按原主的记忆招呼道:“老头儿,你怎么来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石老头虽一直对外称他为孙子,待他也如同亲孙子,原主对石老头也很尊重孝顺,但一直叫的都是老头儿。
“你都摔了,我不得来看看你?”石老头扯开坐床边的石头,“你走开,让我坐这里。”
石头乖乖起身站到了一旁。
楚枫道:“我没事,这几天上不了山,还得回村里住,你多余跑一趟。”
“嘿,那我还来错咯?”石老头扒拉楚枫头发查看了下伤口,见确实没大碍才放心了。
石头道:“就是嘛,我就说让你带大黑二黄回去,你非要来,现在狗让老五带回去,他管不住大黑二黄的,到时俩狗跑去吃shi怎么办?”
石老头无所谓道:“吃shi就shi嘛,狗本来就是改不了吃shi的,就你哥训的狗这么讲究。”
“那当然了,大黑二黄老舔我哥手,有时候还舔脸呢。”石头嘿嘿笑道:“哥,这次回去还让舔不?”
这爷孙俩在这shi来shi去的,楚枫有点无语:“回去我就训着他们跟你多亲近亲近,天天给你舔脸。”
石头嫌弃的“噫”了一声:“我不要。”
石老头在一旁笑道:“你以前不是老抱怨大黑二黄不吃你啃过的骨头吗?”
爷孙几人正说笑着,刘长青端着一盆热水站到了门口:“老爷子,我要给病人处理下伤口,这屋子小还得麻烦你们出来等。”
“好。”石老头应着站起身。
石头跟在他爷爷后面小声蛐蛐:“爷爷,大夫要给我哥后脑勺头发剃了,剃成秃顶嘿嘿嘿。”
楚枫凉凉道:“你笑声太大我都听到了。”
“看吧,把人惹生气了!”石老头在孙子后脑勺轻拍了一下,但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孙子秃着后脑勺样子,他也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然后爷孙俩就一左一右趴在门框上看热闹。
楚枫……
这家里还有个正经人吗?
刘长青倒是很厚道,劝慰道:“没事儿,年轻人头发长得快,不出半年就能长长了,再说前面还有,头发梳低点能遮住。”
楚枫道:“全剃了。”
“啊?”刘长青以为自己没听清。
楚枫道:“留一半不如全剃了。”留一半前面就剩个盖帘,那像什么鬼,还不如全剃了干净,反正他一个现代人也没有身体发肤那套说辞。
刘长青为难的转头看向石老头:“老爷子,你孙子说全剃了哦。”
石老头愣了愣:“那……就都剃了呗!反正没人管得了他。”从他下山养老后,楚枫做事他就从来不过问。
“啊?”石头道:“那我哥岂不是成和尚不能娶媳妇了?”
石老头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又不是剃了就不长。”说着叹了口气,幽幽道:“就是没那么好找啰。”
……
半个时辰后,一行三人从医馆出来,石头扶着楚枫往济宁堂走,他扶着人还不看路,眯眯眼总往楚枫脑袋上瞅,有两次都差点撞到人,还是楚枫拉了他一下。
“看路。”楚枫道。
“哦”石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又转过头看楚枫。
楚枫忍无可忍:“要不我扶着你走?”
石头忙道:“不,不用了,”随后对背手走在前面的石老头喊道:“爷爷,我也要剃光头!”
石老头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那要不要给你做件袈裟?”
“爷爷,我说真的。”说着就伸手掰着楚枫脸左右展示了一下,问石老头,“你不觉得我哥这样很好看吗?”
楚枫头被晃晕了,咬牙提醒:“我还是个病人!”
“对不起啊哥,我忘了。”石头连忙松手,在楚枫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但真的很好看,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嗯……这么干净!”
石老头翻了个白眼,没读过书的孩子你能指望他说出啥好词来?“能不干净吗?连胡茬子都剃了,一个大脑袋带毛的就剩眉毛了。”
刚才在医馆刘长青帮楚枫剃了头,但手法不专业剃得花里胡哨的,石老头用常年刮野猪毛的经验手法又给他剃了一遍,现在整颗头锃光瓦亮的。
楚枫还将就剃刀把脸上的胡茬子刮了,这么一整理,深邃立体的五官也显现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水盆里反射出这张脸的时候,楚枫感觉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来这几天了他才看清原主的脸,居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自己平行世界的分身?
夏初离开刘氏医馆后,就去济安堂卖了这些天晒制好的草药,卖了钱又从店里买了几味药才背着背篓出来。
出来就见一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小男孩正踮脚往药堂里望。
男孩穿得破烂,身上也有些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却格外明亮,见到夏初出来,孩子露出个笑来:“小初哥。”
夏初拉起他手问道:“十九,你怎么出来了?你娘呢?”
十九原名叫陈十九,是腊月十九生的,他娘就给他取名叫十九,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但长期吃不饱看着还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十九被夏初牵着,欢快地晃了晃手,抬头看着夏初回答他的问话:“我娘在家,今天赶集我知道你会来,就过来这等你。”
“我不是说会过去你家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身上还脏兮兮的。”夏初蹲下身拍了拍孩子身上的尘土。
“我出来时被巷子里黄二牛追,我就跟他打了一架,滚到地上衣服就脏了。”孩子打了架不怕责罚还一脸骄傲。
夏初捏了捏他没多少肉的小脸:“是不是打赢了?”
“嗯!”十九点头:“我用屁股把他坐到地上,掐他大腿肉,他痛得嗷嗷的。”
夏初夸道:“你还挺厉害。”只要不是主动惹事,他从来不会责备十九跟人打架,因为这孩子没人护着,只能自己护着自己。
十九挥了挥小细胳膊:“我会变得更厉害的,将来可以保护娘。”说着他又轻轻地加了一句,“还有你。”
夏初摸了摸他的头,严肃道:“但是你还是不能一个人到大街上闲逛,万一碰到人贩子把你抓去卖了怎么办?到时谁来保护你娘和我?”
“我知道错了,小初哥,以后不乱跑了。”
“每次认错倒是挺快。”
夏初牵着十九穿过两条巷子,便到了十九家,十九家在靠镇子外围的河边上,三江镇之所以起名三江,就是因为有三条江从镇边穿过,而这所谓的江也不过是宽一丈多两丈的小河。
十九家就在其中一条河边,房子只有一间是老旧的泥土房,房顶盖的还是茅草,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窝棚,其实这房子也真是个窝棚,是以前河边打鱼船夫盖的临时落脚窝棚。
屋子不大屋里东西也简单,就放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一张小方桌两个凳子,还有一个煮饭的炉子靠墙边,收拾得很干净。
夏初到时十九娘陈喜儿正蹲地上掏炉子里灰,呛得直咳嗽。
十九见了忙跑过去帮忙:“娘,你放着我来。”
陈喜儿听着儿子声音回头看到夏初来了,便站起身:“初哥儿,你来了。”说完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去接夏初背上的背篓。
“没事,喜儿姐,我自己来。”夏初解下背篓放到一边,才问陈喜儿,“喜儿姐,你这几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陈喜儿没有成过亲,年龄还不到三十,所以虽然十九叫夏初哥,夏初也她姐,她以前是在县城里一个酒楼弹唱卖艺的,有一天被一个喝醉的人强了,便怀上了十九,她在县城卖艺本来名声就不好,未婚先孕更是让她举步维艰。
她便卖了县城的家当搬到了三江镇,因为积蓄不多生活也很艰苦,生孩子时更是没人照顾,孩子脐带都是自己剪的。
她生完孩子没两年身体就每况愈下,明显大病没有,但小病从未断过,都是身体亏虚太严重导致的。
夏初会认识这对母子,就是一年多前他刚从李老太手上接过采药卖药的活,也是在济安堂,他卖完药出来,就碰到十九跪在济安堂门口哭着求里面大夫帮他娘看病。
他一个孩子又没有钱,进去药堂就被人赶了出来,只得跪在外面哭求。
夏初也是人年轻胆子大,见孩子实在可怜就跟着到家里看了看,这一看就是一年多。
陈喜儿拉着夏初坐到桌边,给夏初倒了碗凉开水:“初哥儿,你喝水,我这几天身体还行,天气暖和起来就感觉好点,夏天比冬天好过。”
“嗯,那就好。”夏初接过碗一口气就喝干了,放下碗陈喜儿拿起水壶又要给他倒,他拦住了:“不喝了喜儿姐,我来都来了还是再给你把把脉吧。”
陈喜儿笑道:“行,你呀,就是个急性子。”说完放下水壶把手腕递到夏初面前。
听到要把脉,掏完炉子的十九捏着烧火棍凑上来看,脸上出汗又沾了炉灰,看着脏兮兮的。
陈喜儿用另外一只手给他揩了揩,炭灰划出一个道儿来,看着更花了:“哎呀,你花脸猫还是去洗洗吧。”
十九听了,反着手背擦了一下脸,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哈哈,真的好花,那我去河里顺便洗个澡。”
“快去吧。”他生在河边,从小在河里游着长大的,陈喜儿一点也不担心出事。
十九应了一声放下烧火棍就往外跑。
夏初看着他背影喊道:“顺便摸条鱼上来。”
“好勒。”
见他走了,陈喜儿才笑道:“这孩子,野得很,前几天我没看住,他在河里摸了两条鱼提去街上卖,还是黄二牛跑过来跟我告状,我才知道。”
夏初好奇问:“他卖出去了吗?”
陈喜儿道:“出门就卖了。”
“那还挺能干的,卖这么快。”夏初有些惊讶,心说鱼这么好卖的吗?那下次赶集自己要不要也去捉几条鱼来卖。
陈喜儿无奈笑道:“他就卖给了黄二牛,人家给了他一颗饴糖,他就把鱼给人家了。”
“哈哈,那黄二牛不厚道呀,一颗饴糖换两条鱼还跑来告状。”
“可不是嘛!”说着陈喜儿叹了口气,“我要是能去街上卖鱼就好了,他抓鱼我去卖,我们娘俩也能过得好点。”
他们现在收入主要靠陈喜儿绣点东西卖给成衣铺子,平时吃的菜就是房子边上种了点,吃的肉都是十九去河里抓的鱼,没有油那鱼就用清水煮,要不是肚子饿真咽不下去,吃多了感觉人都腥气了。
夏初示意陈喜儿换一只手把脉:“金虎他还来骚扰你?”
提到金虎陈喜儿有些咬牙切齿,“那天杀的,前天半夜还来敲门,吓得我十九一晚上不敢睡。”
自从陈喜儿去街上摆摊卖鱼被金虎遇到了,他从此就缠上陈喜儿,已经一年多了,一有空他就跑河边来堵人,他倒也没有用强的,就是一直纠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这种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疯。
而且他这么一纠缠,周围人也对陈喜儿指指点点,陈喜儿是个大人以前也被人指点惯了,但十九还是个孩子,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办?
夏初道:“那你还是别去卖鱼了,我今天还碰到他在市场收保护费,要来个人收拾收拾他就好了。”
“难啊,这三江镇镇亭也是光拿钱不干事的,他一伙人十来个,谁能收拾得了他呢。”
夏初也觉得难,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抽回把脉的手:“好了喜儿姐,你身体还是很虚,鱼不好吃你也要忍着吃,多少也算是肉,能补起来点是点,本来你这身体多吃羊肉是最好的,但咱们没那个条件就不说了。”
陈喜儿点点头:“行,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