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秃头比想象中更强，石刀本身的重量加上他自己的力道，令宫辰在接下他一刀时虎口略微有些生疼。

秃头的身形比他们在场所有人都要魁梧，一身腱子肉夸张得好像用橡皮泥捏出来的似的。有这样的体型，哪怕他的异能弱一点也能弥补，更何况他的异能就够强，和体型相匹配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呸！军区里娇生惯养出来的软蛋！”秃头狞笑着，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猛地生出一排尖刺来。宫辰一个后撤步，避开了直冲他要害而来的石刺。

对方的异能很强，但宫辰注意到他的异能只能变化成两种形态，一种是从地面延伸而出的石刺，另一种则是握在手里的石刀。

他的大脑灵活转动，躲避对方攻击的同时一枚黑镖飞出去，打在秃头的手腕上。

秃头闷哼一声，五指下意识地松了一下。

就在他脱力的瞬间，宫辰看到他的石刀有一瞬间形状有异，碎石滚落几处，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

不过秃头及时反应过来，重新握住了刀柄，那把即将散架的刀立刻被固定，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他的异能不能脱手。

明白了这一点，宫辰继续后撤一步，黑刀骤然变形，聚成一支步枪的模样。

“砰”的一声，宫辰开枪，秃头来不及闪躲，大刀一竖，挡在身前。黑雾形成的子弹打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弹坑。

“哈哈哈，看来你也不过如此！”秃头大笑道。

宫辰也不管他的嘲讽，继续连开几枪。他的子弹威力不足，但要是打在人的身体上也足以贯穿□□，秃头不能不防。

突然，那沉重的石刀裂开了一条缝隙。

秃头一惊，这才发觉宫辰刚才的几枪全部打在了同一个位置，受创的位置反复受击，哪怕杀伤力再弱的子弹也可以贯穿刀身。

枪声再次响起，秃头怒喝一声，地上赫然生出一道沉重的石墙。

枪声还在不断响起，秃头狞笑一下，丢了手中已经裂缝的石刀，在他松手的一瞬间，石刀四分五裂，好像粘合石块的胶水突然失去了效力一般。

他重新从地上拔起一把刀，踏着枪声一下子冲上前去。

电光石火间，他用余光看到身侧似乎闪过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一瞬间，秃头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他反应得太迟，一道寒光闪来，血肉被撕裂的声响闷闷的，在他耳边却像是加了扩音器一般放大，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出身体的声音，以及肌肉组织被切割时发出的尖叫。

一把黑色的刀刺穿了他的腰腹。

秃头呆呆地低下头。

布满洞穴的石刺石墙顷刻间灰飞烟灭，秃头痛叫一声，一下子倒地不起。

宫辰收回了手中的黑刀，面无表情。

“你、你……”秃头目眦欲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宫辰不是在对面开枪吗？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

他挣扎着抬头，失去了石墙的遮掩，对面的陶宇举着黑雾凝聚而成的步枪朝他挑眉一笑，吹了一声口哨，那把步枪便从他的指尖流窜而出，重新汇聚到宫辰身上。

秃头倒了，剩下的“鬣狗”也不成气候，三下五除二就败了大半。

宫辰的目光扫过躺了一地的“鬣狗”，微微皱了皱眉。

“上将，怎么处理？”钱合意一脚将还在垂死挣扎的“鬣狗”踹在地上，回头问宫辰。

不等宫辰回答，她便继续说道：“这些人杀人无数，我建议直接在这儿解决了他们，一了百了。”

钱合意在佣兵团待的时间足够长，曾经也和“鬣狗”打过交道，只不过当时她们的队伍命大，“鬣狗”袭击的是别的队伍，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另一只更加弱小的队伍。

当时袭击那支队伍的是另一支“鬣狗”的队伍，一开始钱合意还偶尔能在佣兵团总部看到他们人模狗样地混在里面，后来却再也没见过，想来应该是袭击某个佣兵团时被人家反杀了吧。

宫辰沉默不语。

在军区待了数十年，他一直把夺回禁区，保护人类当成自己的宗旨。跟异兽打交道久了，就总是会忘了人类中也藏着一群披着人皮的猛兽。

宫辰单手握住了腰间的枪。

那秃头深知这次是真的折在这儿了，一看宫辰要拔枪，他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连忙爬到宫辰面前，涕泗横流地抓着宫辰的裤腿向他求饶：“上将，宫上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放过我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被上前过来的喻明琢一脚踢开了手。

“明……”

喻明琢握住宫辰的手，扣上了扳机。

一声枪响，秃头颓然倒地，没了动静。

“明琢……”宫辰被喻明琢握着手，有些手足无措。

“上将。”喻明琢低下头，嘴唇凑近宫辰的耳朵，低语时散发出的热气令宫辰浑身都僵硬了，“你为人类而战，但他不是你的保护对象。”

宫辰的身子一震。

没想到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喻明琢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你要保护我这样纯良友好的人类，而不是他们这群禽兽不如的混蛋。”喻明琢靠得更近了点，宫辰感受到他的嘴唇似乎有意无意地划过了自己的耳尖。

“……好。”宫辰低声道。

喻明琢像是终于满意了似的，松开了宫辰。温热的身体一下子离远了，宫辰莫名地有点失落。

他闭了闭眼，调整好心情，再度睁眼时，他依旧是原本那个有条不紊的队长：“杀了他们。”

除了石川以外，其他人二话不说就开了枪。他们都是佣兵团的老人，偶尔杀一两个该死的人皮禽兽也不是什么罕见事。石川是新人，遇见这种事大脑都宕机了，宫辰不想刚加入队伍的新人一上来就遇见这种事，捂着他的眼睛把他推出了洞穴：“在外面等等吧。”

洞穴里的枪声又响了一下，石川哆嗦了一下，抓着宫辰的衣角：“上、上将……对不起，我太天真了……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

宫辰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返回了洞穴。

石川很天真，他也不遑多让。

“鬣狗”已经完全被处理掉了，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好像还在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收拾东西，准备回城。”宫辰简言道。

临走前，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从背包里取出炸弹，点燃引信后炸毁了山洞。

异人由尸体进化而来，他不能放任尸体在禁区存留。

天已经黑了，他们距离城区也已经很远了，经过一场争斗，大家都有些疲乏，这个时候选择开车回城不是个好决定。

宫辰下令在车上休息一晚，等到第二天再出发回城。

简单地糊弄了一下晚餐后，就到了休息的时间。车厢很大，足够他们展开睡袋躺下休息。

宫辰铺睡袋的时候，喻明琢照例来了他身边。

宫辰笑了笑，十分顺手地接过他的睡袋把铺在自己旁边，这才回头看向喻明琢：“好了，来睡……”

话音未落，他突然注意到喻明琢的颧骨上多了一条细细的伤痕。

宫辰的神色一冷，立马凑近喻明琢，轻轻捧住他的脸：“谁干的？”

喻明琢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颊，的确感受到了一丝疼痛。他想了想，应该是洞穴里发生混战的时候不小心被那秃头的异能擦伤的：“被那秃头的石刺擦到了一点，没事。”

这样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突然多了一道伤痕，虽不起眼，却也让宫辰难受了好一阵子。

明明说好要保护好喻明琢的，可还是让他受伤了。

“上将，”喻明琢探过脑袋，小动物似的亲昵地蹭了蹭宫辰的额头，“我们休息吧。”

“……好。”宫辰叹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安静地躺下，整个车厢唯一的光线便是车窗外隐隐的月光。借着这点光亮，宫辰看到喻明琢毛绒绒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显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拨弄了一下那纤长的睫毛。

喻明琢低低笑了一声：“干嘛呀？”

他的语气好像情人间的撒娇，宫辰微讪，收回了手，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睡不着吗？上将？”喻明琢挪了挪身体，凑得离宫辰更近了点。

“没有。”宫辰摇头，老实说，睡在喻明琢身边时，他莫名会觉得很安心，每一次都会睡得很好。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喻明琢的温度隔着并不算厚的睡袋传递到他身上，他清浅的呼吸就扑在宫辰的肩头，柔软的嘴唇只差一点点就会贴上他的皮肤。

宫辰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出现问题了。

他摸了摸喻明琢的脑袋，强迫自己转身背对着喻明琢，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持住自己不再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睡吧，明琢。”

嘴上这么说着，宫辰的眼睛却依旧挣得大大的。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喻明琢的动静，只听到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顺从道：“那晚安啦，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