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寒想接过贺衍手里的菜，又被贺衍给躲开，他有些无奈，“贺衍，我其实不需要特殊关照。”
“你在我这里。”贺衍拉着陈煜寒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回头盯着他，补充说：“就是特殊的。”
“有我更好吗？”陈煜寒想到高三时贺衍对他说的话，那时候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喜欢贺衍当时的回答，不管是那时的他还是这时的他，都更偏向于坚定自己一个人的选项。
所以他今天还是要继续问他，“还是非我不可？”
贺衍没停下脚步，“现在是非你不可。”
陈煜寒：“为什么现在是，以前不是？”
“因为当时……”贺衍顿了一会儿，站在陈煜寒身前，挡住从身后吹来的寒风，眼神里透着坚定，“不敢想以前，不敢有以后。”
“为什么？”陈煜寒执拗地问，“因为贺启行？”
贺衍没说话，陈煜寒脑子里闪过贺衍小时候满身是伤的画面，随后又是贺启行不依不饶追到学校的画面，最后是贺衍勒着贺启行脖子拖拽在地上的画面……
一幕幕浮现，又被贺衍那句轻飘飘的“死了”给击碎。
他突然没来由地感到害怕，揣在口袋里的手又收紧几分，“所以，你当时有做好和他一起去死的打算了，对吗？”
贺衍：“对。”
陈煜寒一瞬间因为害怕而哽咽，“为什么？”
因为当时在想，贺启行这种人，死也要死远点儿，最好离陈煜寒远远的，别沾上晦气，这是他一个人的晦气。
贺衍没有告诉陈煜寒，他当时希望贺启行喝醉酒回家，最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但事与愿违，他命太大了，自己好几次下手都没成功。
很多疯狂变态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喷涌而出，如洪水决堤，没有归期，溃烂的不过满地淤泥，折磨的也是他自己。
贺衍回答这个问题，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想和你有以后，跟你一起长命百岁。”
他拉着陈煜寒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把菜放进去，然后用那只刚刚空下来的手剐蹭了一下陈煜寒的鼻子，“陈煜寒你知道吗？以前有人对我说，林凯知道自己有病，都会离你远远的，而我还偏偏眼巴巴地往你身上凑。”
陈煜寒想张嘴反驳，又被贺衍一根手指堵回去。
“我当时觉得没什么，我有病而已，又不会伤害你，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和贺启行对你而言，都是威胁，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我不仅甩不掉，还会让在意的人不断受伤，所以我受不了。”
“尤其是你，我更受不了。”贺衍说，“贺启行是个疯子，我怕我以后在你身边是个隐形炸弹，随时会毁了你。”
陈煜寒捂着贺衍的嘴巴，“贺衍，你没病，也不是炸弹，你是我的。”
“你知道吗？”陈煜寒喃喃开口，“我当时找不到你，但是你好像不会自己出现。”
贺衍没说话，被捂着嘴巴也说不了话，但是眼睛帮他把汹涌的爱意传递给了眼前的人，听到陈煜寒后面的话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涩，他把人往身前轻轻一拽，隔着陈煜寒的手亲在他的嘴巴上。
风轻轻一带，卷起大衣衣摆，吹起少年发丝，稚嫩的脸全部长开，露出成熟稳重的少年英气，连同那道眼下的疤，都被岁月赋予阅历的标签。
陈煜寒感觉手下的嘴巴轻轻动着，热气呼到手心，让人发痒，而他的话，更让人心里发热发烫。
他说：“我爱你，陈煜寒。”
宋菁的电话打的真是不巧，如果再晚些，陈煜寒会直接朝贺衍咬上去，标记一下，这人是他的。
“臭小子！你搬出去不会回来了是吧？现在回一趟家还要我亲自打电话请你，你皮痒了是不是！”宋菁的声音有点大，透过手机清楚地传出来，尽管陈煜寒在还未接起时就降低了音量，但好像没什么用。
他把手机拿开，离自己和贺衍远一点，无奈又尴尬。
“聋了？我说你……”
“妈——”陈煜寒无奈地叫了一声，“你再这样，下次我在外面都不敢接你的电话了。”
贺衍走近陈煜寒的身边，打开车门将他塞了进去，陈煜寒的目光还停留在贺衍身上，看着他捧着自己的脸，最后红了眼。
陈煜寒心里发酸，没听到宋菁后面都说了什么，静静地开口道：“我谈恋爱了。”
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斟酌片刻后，贺衍给自己的勇气。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然后又开口说话，“谈恋爱就不能回家了？”
贺衍微愣，直直地看着陈煜寒。
“我有男朋友了。”陈煜寒说。
宋菁不以为然，“有了就有了呗，有空带回来给妈看看，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地看上你……”说着说着，宋菁反应过来，声音显些劈叉，“你说什么？！男什么？男朋友？！”
“陈川！”宋菁朝厨房里正在切菜的陈川大喊一声，“快快快，快扶我一把，昨晚可能没睡好，我得缓缓，耳朵已经快聋了。”
陈川快步走出厨房，扶着宋菁的手慢慢坐下，调侃道：“给那小子打电话就聋了？那估计等他回来你就瞎了。”
陈煜寒捏着贺衍的手，“妈，别那么夸张。”
“我夸张？陈煜寒，你今天必须立刻马上回来给我说清楚，我看你是以前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你现在跟他在一起吗？”宋菁说，“让他接电话，我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
贺衍担心地看着陈煜寒低头抿嘴的样子，然后用眼神示意自己可以接电话，陈煜寒摇头，他有点怕自己老妈对贺衍暴粗口，但是看到贺衍的眼神后，又把手机递过去。
贺衍接过手机，“喂，宋阿姨好。”
贺衍的声音刚刚传过去，就听到那边说，“就是你啊，你两谁带的谁？我跟你们说……贺……贺衍？”
她难以置信，“小衍？”
“嗯，宋阿姨好。”
宋菁把电话挂了，他转过头对陈川说，“我可能得缓缓……”
贺衍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看着电话发呆，然后抬手递给陈煜寒，有点茫然不安加委屈，“阿姨挂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宋菁匆匆挂断。
“没事。”陈煜寒接过手机，让他快点上车，车门开着，冷风灌进来，有点冷。“我妈……应该早就猜到了。”
贺衍扭头看他，宋菁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陈煜寒看了两秒，然后接起。
“小衍吗？”宋菁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那个男朋友，是他吧。”
陈煜寒：“是。”
宋菁猛吸一口气，突然大笑起来，期间还被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
陈煜寒直起身子，以为他妈受的刺激太大，怕她一口气上不来，正想开口，那边又猝不及防地挂了电话。
他捧起手机不安又无措，屏幕亮起，宋菁给他发了消息。
陈煜寒看到这个消息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眯着眼睛，拿着手机伸出脖子低着头，用一根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滑动。
贺衍在旁边不理解地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喝了口水，再看一眼，最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跟个老头似的。”
陈煜寒抱着手机睁大双眼抬起头，“我天塌了。”
贺衍启动车辆正在开车，余光瞥向他，没说话。
顿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陈煜寒，“阿姨……没事吧？”
陈煜寒瘫软在座位上，欲哭无泪地说，“我两可能得回去一趟。”
贺衍没问为什么，载着陈煜寒一路开了回去，然后在超市里买了好多东西，上楼之后又打开陈煜寒家对面的大门进去，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身行头。
陈煜寒看着他的胸膛此起彼伏，眼睛时眨，问他：“你紧张什么？”
“没有，”贺衍伸手理了一下头发，“你看错了。”
陈煜寒不疑有他，抬手敲门，就看到宋菁喜气洋洋，满面春风地打开门，直接越过他走向贺衍。
“小衍，哈哈哈，来来来。”宋菁拉着贺衍让他快进来，贺衍身子未动，眼珠转向陈煜寒，又被宋菁逮了进去，“哎哟，外面风大，跟我回家。”
看到贺衍手上拿着的东西，宋菁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哎哟，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多见外啊。”
贺衍：“应该的阿姨。”
陈煜寒站在原地欲哭无泪，稍后又沉默着紧跟进去，看见宋菁早已把贺衍请到了沙发上，叉起盘子里的水果给他塞了过去。
贺衍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陈煜寒心一凉，走到宋菁跟前，“妈，你儿子在这。”
宋菁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头跟贺衍继续说话，“小衍，你跟他在一起呆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这臭小子的脾气吧。”
陈煜寒听到这里，以为宋菁要和贺衍说以后让他多让着点自己，毕竟自己是他亲儿子，没想到宋菁接着道：“下次他惹你生气了，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
贺衍：“我……阿姨……不是，陈煜寒人很好，很乖……”
宋菁笑着看着他们两个，眼神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听到贺衍硬着头皮有些羞耻地说：“我对他是真心的。”
听到宋菁大笑起来，贺衍羞耻到了极点，他一般认为这种有些矫情的话，自己对陈煜寒说说就可以了，但是现在面对宋菁，自己又很想把自己的真心交代出去，让宋菁放心。
结果好像闹了笑话。
陈煜寒盯着贺衍没说话，让宋菁坐到另外一边去，自己擦着贺衍坐。
宋菁笑着起身，突然回头看陈煜寒，陈煜寒被她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就听到宋菁开口，“陈煜寒。”
陈煜寒乖乖回应，“哎。”
“贺衍跟你玩真心，你别跟他玩脑筋。”
“……”陈煜寒无语，“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宋菁说，“我只是有点担心。”
“怕你像以前一样哭。”
陈川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擦手招呼他们三上桌吃饭，“以前你不是说，自己讨厌小衍吗？”
“什么时候？”陈煜寒问，他不记得自己这样说过。
贺衍在旁边听着，也想知道。
“你那天哭完发烧的时候。”陈川拉开凳子让宋菁坐下，宋菁没理，让贺衍先坐，“迷迷糊糊说的，当时我和你妈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心想你们两个平时关系这么好，怎么一个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一个又对另一个讨厌起来了。”
“然后我和你妈就问你，你和小衍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你就说可能是自己不好，让小衍知道后就走了。”陈川盛饭放在贺衍面前，“你妈当时就说，是不是因为你跟小时候一样调皮，跟贺衍耍心眼子，所以贺衍才会走。”
毕竟他们当初一打开门就看到陈煜寒把贺衍当马骑，还往他们的水杯里放泡腾片，把刚买回来的菜全部剃了叶，拉着贺衍捡回一堆垃圾。
“没有。”贺衍说，“是我跟他耍心眼，所以我走了。”
“是我没处理好，对不起。”
陈煜寒走到贺衍身边坐下，用脚尖碰着贺衍的鞋，对宋菁和陈川说：“我和他当时有误会。”
宋菁问：“现在呢？”
“解决了。”陈煜寒回答。
“那就好好过。”宋菁把陈煜寒的饭递过去，“别再像以前一样哭了。”
陈煜寒第一次在宋菁和陈川面前哭得那么惨，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觉得难堪，轻声道：“不会的，一直都在好好过。”
贺衍：”一直都在好好过的。”
从决定治病那会儿，就一直都想和陈煜寒好好过的。
一顿晚饭吃完，贺衍打开对面的门，和陈煜寒一起进去。
他低头搭在陈煜寒的额头上，问：“陈煜寒，当时发烧，有吃药吗？”
明明最讨厌吃药了，怎么还发烧了呢？
原因不言而喻，贺衍只心疼那时候的陈煜寒。
陈煜寒双手环过贺衍的腰，低声道：“没。”
“吃不了一点。”
贺衍用额头摩挲着陈煜寒的头发，“打针了吗？”
“嗯……记不得了。”
贺衍：“那怎么好的？”
陈煜寒轻轻挠着贺衍的腰，“像你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