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界砸吧砸吧嘴,味道属是不错,是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又突然瞧见来自大哥十分无语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伸出手试图再次将脸上残存的奶油擦干净。
“吉时已到,快去梳洗更衣吧。”连章别开眼,那狼狈模样多看一眼都糟心。
“哦……”连界依依不舍地瞧了眼没啃两口的蛋糕,这才迈开步子往内院跑。
祁潼:……及个冠还要看吉时啊,又学到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知识。
连章拱拱手:“舍弟顽劣,让祁大人见笑了。”
祁潼浑不在意地摇摇头,想到什么,突然道:“我和连界是好兄弟,既然连大人是他亲大哥,那我可否厚着脸皮称一声大哥?总是大人长、大人短的,难免过于生疏。”
“能让如此英才称我为大哥,莫敢不从。”连章笑着应允。
“那大哥唤我一声小潼便是,我老师和师娘都这么唤我。”
连章抿唇,似乎在做心理建设,片刻后喉咙里才囫囵出两个字:“小潼。”
祁潼正要答应,就听连界的声音隔老远传了过来:“祁潼,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怎的洗不掉!”
“诶哟,来了来了,就是用牛乳弄出来的而已,你怎么连这都弄不掉……”她又没往里面加香精和色素,堪称纯天然无公害,在二十一世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种蛋糕。
她在心里嘀咕着,脚下的步伐却没停,直冲连界梳洗的房间去了。
连章再次落寞地站在原地,望着祁潼的背影,面上是说不出的失落。
“大哥,你看什么呢?”连仪也像之前那样,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出声便在连章的身边。
“没什么,”连章避而不答,“我先去招呼客人了,你记得催催连界,别让他耽误了吉时。”
“知道了——”连仪拖沓着异常不符合他性格的长音,揶揄地看着连章。
连章张了张嘴,顿了顿,却又没解释什么,转身投入应酬之中。
“哈哈,有趣。”
……
吉时将至,身着素衣的少年在赞者的引领下缓步而出,身形似竹、面若冠玉。
这一刻,连界身上的稚嫩都褪去了半分,祁潼在台下都不敢认。
连界是被穿了吗?他不可能这么严肃正经。
连章抽空去换上了自己深绯朝服,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盈润的光泽,他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阶前,不怒自威。
其实这里站着的应该是连界的父亲,可是由于连父早逝,所以冠礼也只能有大哥连章进行戴冠。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大赞者苍劲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连章拿起青玉莲瓣形发冠,动作庄重而缓慢,将其郑重地戴在弟弟头上:“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少年的身姿挺拔如松,微微颔首,以示受教。[1]
礼成之时,阳光恰好穿透云层,洒在少年新换的襕衫之上,他缓步走到连章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礼,目光是难得的直视大哥,声音干脆清亮。
“请长兄赐字。”
“界者,天地分野;际者,八荒通途。今赐你表字‘际之’,望你如星汉连缀,贯通四海。”
连界额头触地。
本该是一个严肃庄重的场合,却勾得祁潼在心中狂笑:哈哈哈,际之……鸡汁……
莫名的,连际之突然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等连界走完所有流程来到祁潼身边时,整个人像是被狠狠摧残和蹂躏一番,失去了活力。
“怎么了,及冠了不开心吗?鸡~汁~”祁潼带着一副欠揍的小模样到连界面前犯贱。
连界:“……”
要不是他现在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真想给祁潼两拳。
“等你及冠的那天看你笑不笑得出来。”连界咬着后槽牙,“我倒要看看,范公会给你取个什么表字。”
“没事,你是绝对没机会看见的。”祁潼勾起唇角。
按理来说,他们述职完毕后不日就得返回交州,祁潼是因为升官了所以不用再回去。
而连界之所以还能留下,不过是皇上看在连章的面子上,特许他能待到岁日假结束再往回赶。
大豫的岁日假对应着二十一世纪的春节假期,通常是从正月初一至初七,放假七天。
祁潼的生日在二月份,那时候连界估计都抵达交州了,那还能来观礼。
连界闻言却蹙眉:“可别小瞧我,几年的时间足够我回到洛阳了。”
祁潼:“……”
此时人多嘈杂,连界也没直白地说几年的时间够自己升官回洛阳,不过祁潼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她的沉默只是突然意识到,原主今年好像才十六、七岁。
卧槽!重返青春。
祁潼不是不知道原主的年纪,只是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这件事,加上她身边也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她就觉得自己也差不多是快及冠的年纪。
现在仔细想想,我滴个老天爷,朝廷雇佣童工,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砸,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那个就是揭发了司农寺贪污案的祁大人吧?”
司农寺……贪污……祁……
祁潼用余光扫视周围,悄咪咪地观察到底是谁在偷偷议论她,不一会儿便瞧见角落处冲着她“指指点点”的两个小老头。
他们身上未着官服,但周身的气质也能看得出来不是九品小官。
五品以上官员皆要上朝,她却对他们毫无印象,估计官职在六品左右。
“是啊,真是后生可畏,还未及冠的年纪就已经是司农少卿,前途大好啊。不像咱们两把老骨头,唉……”
“时也,命也。”
“是啊,老了,也该认命了,咱们呐,总是遇不上好时候。”
“别提了,今年旱情如此严重,皇……算了,居然还敢主动攻打林邑,这不是雪上加霜,纯纯添乱嘛。”其中一人捶胸顿足,怒其不争。
祁潼听得认真,无意识夹了一块芹菜进口,难吃得她差点吐出来。
连章瞥见了祁潼痛苦的表情,视线在那盘芹菜上滑过,又看了看一口一块芹菜、吃得格外香甜的连界,伸手一把将最后几块都夹到连界碗里:“爱吃就多吃点。”
“?”连界一头雾水,大哥何时变得如此体贴了?
祁潼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芹菜,连喝了好几口热茶,才觉得缓了过来。
好在这一桌上坐着的不是连家三兄弟就是三兄弟的至交好友,都不在意祁潼和连章算得上失礼的举动。
祁潼清了清口,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年的灾情很严重吗?我在交州倒是感觉没什么异样。”
连章的好友户部侍郎祝鸿然咽下嘴里肥得流油的肉片:“交州那边一切正常,只是关内大旱,四至七月,久旱无雨,百姓颗粒无收,即便朝廷开仓放粮都还是饿殍遍地,你说严重不严重。”
祁潼:“……”
她不是学历史的,对这些并不了解,只是偶然间看小说时得知了贞观年间灾患连绵,却是没注意到李渊在位期间也有天灾。
‘浮光,李渊在位期间发生了哪些天灾?’
【李渊在位期间发生的天灾如下:
武德元年(618年):关中地区发生蝗灾。
武德二年(619年):京师大旱。
武德三年(620年):从四月到七月,关内一直干旱无雨。
武德四年(621年):关内大旱。
武德五年(622年):洺州发生大水灾,冲毁房屋,淹没农田。】[2]
今年的情况恰好和她原本世界中的620年对上了,也算是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浮光,洺州在哪儿?’
【唐朝时期的洺州位于今河北省南部,治所是永年县,在今……】
祁潼托腮:看来得早做准备了啊。
……
“祁潼。”威仪的声音自上首传来。
祁潼如梦初醒,抬眼看去,就见皇帝的脸,不怒自威。
她连忙走出队伍:“臣在。”
靠,上朝的时间也太早了点,居然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甚至还梦到了连界过生日那天。
这是她自出狱以来第一次上朝,时差确实没调整过来,之前在监狱里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过得太安逸,搞得她都有点适应不了当牛马的生活。
“你该当何罪。”
祁潼:“臣不知何罪之有?还请陛下明示。”她最近没干啥啊,怎么又有罪了?这次又是谁在害她?
“哼!”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场面僵持一会儿后,他才接着说道,“曲辕犁此等利国利民之重器,竟敢藏着掖着、瞒而不报,你该当何罪?”
祁潼:“……”
他爷爷个腿儿的,她倒是想说,但之前不是上朝第一天就被逮进天牢了吗,天晓得你咋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臣,罪该万死。”笑一下蒜了。
“那朕罚你,可有异议。”皇帝面上没有半分笑意,也没有半分怒容。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是群臣悄咪咪地偷看别人的表情。
“谢陛下惩戒,臣绝无二话。”死就死吧,真是伴君如伴虎,她确实不适合在官场混,还是让她重开回现代玩手机吹空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