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安不解,但也学着弟弟的动作,拍了拍张安国的肩膀:“不着急,慢慢来。”
张安国很是感动,不管怎么说他还有一个好兄弟:“扑哧,好我听家安哥话,不着急。”
张家就在秦家隔壁,只是一抬脚的功夫张安国就到了家。
与秦家承家不同的是,张家三房人还没有分家,都住在一起,几间土坯房又矮小又破旧,显得格外拥挤。张安国的爹张二柱在家排行老二。
罗翠听到开门声便知道是她那个冤种大儿子回来了,倚在屋子门口不咸不淡地说道:“哟,瞅瞅咱们家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儿子还晓得他家在哪儿边呢啊,秦家那么好,你咋不干脆住秦家算了。”
张大柱、郑会芹夫妇和张安国爷奶都住在正房,张二柱和罗翠夫妇俩住在西边第一间,张三柱的媳妇儿王小琇一年前没了,他带着女儿住在东边第二间。
其他两房的人都竖着耳朵在各自的屋子里听着院里的动静。
张安国不愿和他娘争执,他的笑话也不是谁都能看的,他知道,于他娘而言,不管他做什么,只要没站在她那边,那便都是错的,他喊了一声“娘”,便径直走向妹妹们的房屋门口。
罗翠大力地把门关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张安国听到,没有回头,只是略微停顿了下脚步,便又接着往前走。
而住在西边第二间的张安国的二弟张安庆则推开门恶狠狠地瞪了张安国一眼。
张安国走到西边第三间屋前扣了扣门:“小鱼在吗?”
屋里走出一个约摸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正是张安国大伯的二女儿,他的堂妹张小倩:“大哥,小鱼不在,她和小河去山里捡柴火了。”说着,她状似不经意撇了一眼张安国爹娘的房屋门口。
张安国注意到她的眼神,抿了抿嘴唇,双手握成拳头状,什么都没说就朝着大门外走去。
张安庆眼中黯然,沉默不语,他不懂为啥每次大哥都不相信他,也不相信爹娘。
待张安国走后,他冲着张小倩质问道:“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又不是我爹娘让他俩去捡柴火的!”
张小倩嗤笑道:“三哥,那大哥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你想看戏,我帮了你一把,你该感谢我才是。”说完她便回了自己屋。
罗翠喊了一句:“好了,庆子你到娘这儿来。”
屋内,张小萍也就是张小倩的姐姐,张家这一辈的大女儿,看了一眼进屋的妹妹说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拱火,不要瞎掺和二叔家的事,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被二叔收拾了,可别向爹娘哭。”
张小倩阴阳怪气地说道:“我闲的不行吗,当我是你呢,这么大了还向爹娘撒娇。”她抠着自己的手指甲,气愤的很,她又不是大哥和大姐,就算她冲着爹娘哭,爹娘也不见得会管。
“娘”张安庆弱弱地喊了声,活脱脱一头失落的大狗子。
罗翠冲着张安庆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出息!你爹和你娘都不在意这,用得着你在这儿抱不平,爹娘就是偏心你咋了,我这么贴心的儿子,不该偏心吗?”
张二柱正拿着一把剪刀磨指甲,掀了下眼皮说道:“你骂他干啥,他想和自个儿大哥亲近亲近咋了,瞅瞅这一脸委屈巴巴的可怜样。”
张安庆不好意思地喊了声:“爹~”
张二柱放下剪刀说道:“我的傻儿子哦,你看看咱家从上到下有不偏心的吗?这个家里,你爷奶不偏心吗?你爹这一辈,他们偏心你大伯和你三叔。
“到了你们这一辈,你大哥是长孙,一出生就被你爷奶抱到了他们屋里,你二哥又是你大伯的长子,而你弟弟妹妹,一个长得像你爷,一个和你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你爷奶的心尖尖,但他们正眼瞧过你一眼吗?
“你奶和你娘但凡有个什么矛盾,你大哥哪回不是向着你奶?但你哪回不是向着你娘?儿子咱不能什么都要,你大哥就是看不透,他自个儿都没偏着他爹娘,又凭啥要求他爹娘必须偏着他?我和你娘虐待他了吗?没有吧,没短他吃也没短他喝,学费我们也出了,没让他当个和爹娘一样的文盲,只是不偏心他而已。
“还有,你大哥和你弟弟妹妹他们仨又更亲近,要是爹和娘再不偏着你点,你就真成小可怜喽。”
这样吗?张安庆觉得自己就要被亲爹说服了。
听毕,罗翠翻了个白眼,但她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听你爹的。”老天给她开了个玩笑,她一共就生了四个孩子,三个都被旁人笼络了去,和她不亲,就像她当家的说的,难道她就缺他们不可?
张二柱得意地说道:“嘿嘿,媳妇儿,你就听我的放宽心准没错,咱以后就跟着庆子养老了,旁个人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另外几个,等他们成家了就把他们分出去,让他们自个儿折腾,到时候过不好别怨咱,出息了咱也不往前靠。”
罗翠应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知道知道了,我早不钻牛角尖了。”
张二柱温柔地看向罗翠,没有说话。
张安庆朗声道:“嗯嗯,以后爹娘就跟着我住,我给爹娘养老。”他想通了,大哥、弟弟妹妹不和他亲近就算了,还有圆圆亲他这个三哥,堂妹怎么了,堂妹也是妹妹。
张二柱笑了起来,夸道:“好好好,不愧是爹娘的乖儿子,没白疼你。”
罗翠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抿唇笑了笑,她也不能太贪心不是,一个就够了。
正房,
郑会芹不解地问道:“诶,你说老二和二弟妹咋想的,另外三个真不要了?就真舍得?”
生活在一个家里这么多年了,谁还不了解谁?
张大柱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我这个二弟,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狠心的性子,都说爹娘偏心我和老三,但你看他在意吗?又啥时候真吃过亏不成?这个家里他在乎的也就老二媳妇和庆子了,但你想想他当年和二弟妹结婚是谁先看上得谁?”
郑会芹眼睛亮了亮:“哦,好像是二弟妹先看上的他,还救过他一回。”
张大柱继续说道:“是呀,要不是当年老二媳妇追着他那股劲,就老二那臭脾气后来怎么可能会一直护着她,他这个毛病我也不晓得怎么来的,非要别人把一颗心都捧出来给他看才行。
“也正因为我那三个侄子侄女一直和爹娘那边…更亲近,恐怕早就被老二放弃了。但他心思多着呢,不可能不知道,他越向着弟妹,爹娘越觉得他这个儿子白养了,他越偏着庆子,另外三个可不就越和爷爷奶奶亲?”
毕竟那是他爹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老二他是真闹不明白他是咋想的,也不晓得这么副狗脾气是咋养出来的。
郑会芹咂舌:“那照你这么说,他图啥呀?闺女也就算了,那可是他亲儿子,也这么计较?不再拉一下?他们又不是拉不回来。”她不理解,她家大小子也和爷奶亲近,但也没有不和她亲呀。
张大柱点头肯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这样,老二那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弟妹又一向听老二的,咱俩只有大民一个小子,但老二家又不缺小子,换成是你,国子、庆子和小河,你选哪个?”
郑会芹脱口而出:“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庆子了,庆子多孝顺。”她也是做娘的,当然希望儿子能向着娘。
张大柱没有意外,别的他想不通,但偏心庆子这点,换成是他他也这么选,哪个做爹娘的不喜欢会和自个儿撒娇耍赖还贴心的孩子:“这不就得了,不就是偏心吗,你不也偏心儿子和大闺女吗?”
郑会芹撇嘴:“这能一样吗?”
张大柱趁机劝道:“有啥不一样,你偏心儿子和大闺女也就偏了,说实话我也更偏心这俩,但另外两个闺女也是咱亲生的不是,要是你能像老二似的,两个闺女也说不要就不要了,就当我这话没说。”
郑会芹没说话,闺女也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她咋就能狠心说不要就不要了。
张大柱看了一眼,他媳妇儿他了解,没老二那么心狠,哦,他想大多数人都没老二那么心狠:“咱这屋子也不怎么隔音,刚才二闺女和庆子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往后多看着点她,咱把闺女嫁出去可不是为了和亲家结仇的。”二闺女的性子有些偏了,他也不晓得怎么板正,还是得媳妇来。
“……”
此刻,张安国已经走到了虎踞山外山的一座山头,朝头湾的人打柴一般就固定在外山的几个山头,除非是猎户,村民是不会轻易走进深山的,尤其是灾年,动物比人更加敏锐,因此,灾年的动物也会更加疯狂。
林子里传来一阵孩子们嘻笑打闹的声音,一道上没有其他人,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柱子、铁蛋、狗蛋、小河、小鱼,快,坏了,时间不早了,先别玩了,我们先捡点树杈子再说,要不回去得挨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