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国眉毛一扬,笑着打趣道:“你们俩嘀嘀咕咕说啥悄悄话呢?赶紧进屋看会儿这俩小的,我和家承去烧点洗澡水。”
“安安来啦!”秦家安一听这,就赶紧进屋找弟弟了。
秦春榆看张安国还站在门口“偷偷笑她”,就瞪了他一眼,哼!这种品种的傻子,她秦春榆不稀得跟他计较!
张安国这傻子最大的问题就是愚孝,被知青给赖上就算了,他爹娘、弟弟那么不是玩意,各种作妖,不仅害得他闺女成了傻子,还有大学通知书都被他弟抢走了,都这样了,他都还没“崛起”!窝囊至极!简直要气死她了!
张安国被那眼神看得傻了眼,嘴里嘟囔着:“诶!这妮子……什么眼神呀?”
“弟弟,安安烧火呀!”秦家安进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秦家承身边,不由分说地把秦家承怀中的秦跃康一把抱了出来放到一边。
秦跃康还不会坐,亲爹的这一放,让他毫无防备地躺平在炕上,小家伙先是一愣神,遂即“啊”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奶叫声。
秦家承看了眼,没哭,便放心地不再理会了。
“大哥,你和阿榆在屋里和老幺、康康一块玩好不好,你瞧阿榆好容易跑出来找你玩了,你还要丢下她跑去烧火嘛?”
说出这番话,秦家承心里也没底,他大哥现在正粘他呢。但大哥不看孩子就只能让安国接着看了,把人丢屋里看孩子?秦家承初来乍到,还真不好意思做得如此不见外。
此刻的秦家承多少是有点难为情在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后面打脸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至于秦春榆?一个娃娃看着俩更小的娃娃?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弟弟,一起去烧火,阿榆一起,好不好?”秦家安差点被说服,但是,他还是更想和弟弟一起。
秦家承看着秦家安的眼神,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还是妥协了:“诶,好吧,那大哥去西屋把小推车推过来,咱们一起去厨房。”
小推车是他父亲秦江来自己用竹子做的婴儿车,放下两个小孩没有问题。
厨房,
秦家承把婴儿车缓缓推进来,边推着他想起,西边杂物间里还放着一个浴桶,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用浴桶洗更为妥当,毕竟是冬天,浴桶总是比木盆要暖和的。
竹制的婴儿车上,秦家承铺上了两层厚厚的褥子,小小的秦跃康安静地躺在车内,身上严严实实盖着自己的小被子。秦家粮则靠着秦家承平日里枕的荞麦壳枕头,乖巧地坐在车上,手中还紧紧握着他的小兔子木偶。
是先打水还是先烧火呢?秦家安思考了一秒,决定还是像往常一样,熟门熟路地径直“奔向”他的目标——那只摆放在水缸旁边的木桶,提溜起来就去了后院。
张安国则留意到灶旁摞着的柴火不多了,用铁钩勾开灶里的格挡,看了看烧炕的内灶,果然,里面烧的只剩下灰了。
他丝毫不感到意外,他兄弟刚醒不久,顾不了太全面是正常的。
他从外面草棚里抱了堆干燥的木柴进来,又去捡了几块煤,回到厨房后先是把煤块扔进内灶,再拿起水瓢舀了些水倒进锅里。随后,他熟练地走到窗台前拿起一盒火柴,轻轻一划,就开始用手边的玉米芯引火。
秦春榆左瞅瞅右瞧瞧,灵动的大眼睛都变得呆愣了,忽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婴儿车里的秦家粮对上了,空气静止了三秒钟,秦家粮眨巴了下双眼,体贴地说道:“姐姐,家粮陪你玩?”
秦春榆喜笑颜开,“哎呀,我们老幺可真乖呐,姐姐和家粮玩!”
张安国坐在灶火旁,背对着婴儿车,听到姐弟俩的谈话,他忍不住抖动着宽厚的肩膀偷笑。
浴桶恰巧放在杂物间的门口,秦家承没费什么力气就拖过来了,才怪,他这刚醒来的“身体”多少是有点虚的。
眼尖的秦家承一眼看到了打水回来的大哥:“大哥。”
他毫不犹豫地把新打的这桶水截了下来,二话不说,在院里把浴桶仔细地冲刷了一遍,方才将其拖到厨房。
随后又把厨房里放着的用来洗澡的木盆拿了出来,如法炮制地洗涮了一遍,这个木盆拿来给两个小家伙洗澡刚好合适。
等一锅水烧的差不多了,秦家承首先给秦跃康洗,毕竟还是个婴儿,皮肤娇嫩,不需要搓泥,用香胰子过了一遍就赶紧拿毛巾包了起来,擦干水穿上了衣服就放进了被子里。
紧接着也是同样的流程,给秦家粮也洗了一遍,顺便给他用香胰子洗了个头,这个时候乡下是没有洗发水的,嗯…城市嘛,应该也没有,一般人们都是用肥皂、皂角、茶籽粉、草木灰等来代替。
秦家承看着秦家粮这一头稀疏的“黄毛”,心想天好了还是得剃了,听老一辈说,小孩子的头发多剃几次就能长得又黑又浓密。
“大哥,该轮到你洗澡了,我已经把水兑好了,你来摸摸这水烫不烫。”
秦家安走上前,伸手轻轻触摸了下水面,惊喜地说道:“弟弟,不烫呢!”
秦家承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们先回屋里,大哥,你在这里自己洗澡,能做到吗?”
秦家安拍着胸脯保证,“安安能做到!”
听到这话,秦家承转头看向张安国和秦春榆,“安国,你和阿榆先推着老幺和康康回去,我再给大哥确认下水温。”
“成。”张安国推着婴儿车走了出去。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兄弟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不得不说,秦家两兄弟确实把他们大哥养的越来越娇气了。比方说洗澡,家安哥真不会自己洗澡吗?显然不是啊,他会洗,他们小时候不知道教了多少次。
但家安哥就是喜欢粘着他两个弟弟,想让他们陪着,他兄弟和家宁哥难道不知道吗?知道,但还是每次都妥协了。
真是让他羡慕啊。
秦春榆应道:“好咧!”,紧跟其后。
待人走后,秦家承又点亮了两盏煤油灯,昏暗的房间又亮了一点,他轻轻地关好门,转身对大哥说:“大哥,把衣服脱掉进浴桶吧。”
“好!”
待秦家安进入浴桶,秦家承又赶忙问道:“现在温度怎么样?烫不烫?要不要再加点凉水?”
秦家安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嗯!弟弟,有点烫,加凉水!”
秦家承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一些凉水倒进去,“现在还烫吗?”
秦家安又“思考”了一下,一脸笑容地说道:“不烫啦!”
“好,那大哥自己洗,香胰子我放凳子上了,还有毛巾和要换的干净衣服我都放在柜子上了。我现在回屋里去,可以吗?”秦家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对应的位置。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家安突然拉住秦家承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他:“唔,弟弟…弟弟不走。”
“嗯…啊?”秦家承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大哥不是说可以自己洗吗?”
“嗯,安安,自己洗,弟弟不走。”没毛病啊,秦家安肯定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坚持不让秦家承离开。
“呃”,秦家承僵住了,他不由回忆了下以前“这具身体”的做法,才发现原来真的每次洗澡都陪着的啊……行吧,那他也陪。
只是,不好意思了,看来又要麻烦安国帮忙多看会儿孩子了…
“好吧,大哥那我就坐在灶边看着火,你自己洗,水凉了喊我,我再给你加热水。”秦家承坐在墩子上又给火里添了几根柴。
“嗯!”秦家安开心地甩了甩手,浴桶里溅出了些许,他立马缩了缩脖子,偷偷瞄了秦家承一眼,发现弟弟并没有注意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好,老老实实地洗澡。
一时间,厨房里安静如鸡,只有隐隐约约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轻微的水波荡漾声。
秦家安感到有些不习惯,平日里这个时候,弟弟总是会和他有说有笑的,可今天却格外沉默。
他有点想二弟了。
以往自己洗澡时,弟弟和二弟都会围坐在他旁边,讲好多有趣的事。
此刻的寂静,反倒让秦家安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委屈。
他忍不住轻声唤道:“弟弟?”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秦家承的回应:“怎么了,大哥?是水凉了吗?”
秦家安失落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许思念:“唔,不凉,安安想给二弟写信,可以吗弟弟?”说完,他抬起头,眼神期盼地看向秦家承。
秦家承听了大哥的话,陷入沉思。爹娘去世后二伯便领着“这具身体”去公社邮局给二哥打过一次电话,但当时二哥在外执行任务,联系不上,无奈之下,“这具身体”只好又写了封信寄过去。
后来大嫂也不幸离世,“这具身体”忙前顾后,一时尚未来得及告知二哥就倒下了。
秦家承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的确该给二哥写封信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好,等会儿回屋我们就写。天好了我去一趟公社,先给二哥打个电话,如果二哥还没回来,我再把信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