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金陵的梅雨季节渐渐退去了。
我和阿瑜在城东郊外的草丛泥泞里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
这小狗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只有巴掌大小,在泥坑里扭动着蹒跚,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阿瑜拎起它的后颈皮,拿披风替它一裹,放在胸前,同我一起策马去找兽医。
路上,小东西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来回看着我们,不时地发出嘤嘤的声音。我笑着伸手去逗弄它的耳朵,道:“小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躺的地方是世上最舒服的地方,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阿瑜噗嗤一声笑了,拧着我的脸道:“你这人竟然还跟这种小东西计较。”
我噘着嘴要去亲她:“给我抱抱我就不计较了。”
阿瑜伸手把小狗递给我。我没伸手去接,笑道:“你可别装糊涂。”
阿瑜笑着把小狗揣进怀里道:“好好好,今天晚上再说。”
方走过南城门,便听见有人在背后唤我们:“老凌,小叶——正要找你们呢。”
我们勒住马回头看时,见是贺辛然和洛云川夫妇一同来了。贺辛然一眼看见了阿瑜怀里的小狗,道:“哪儿捡的小东西?”
阿瑜道:“东头的草丛里捡到的。正好你来,要不帮忙检查下?”
贺辛然失声笑道:“我不是兽医。”
洛云川在一旁道:“我上次去洛阳,你不是还在给小蒋的猫儿正骨呢?”
贺辛然扶额道:“那个不一样……”
云曳笑道:“罢了,堂口里有兽医,同去看看吧。”
堂口里的兽医给小狗检查了一番,说是没有大碍,又给它洗了洗澡,告诉我们是只小公狗,一并叮嘱了我们要如何养,该吃什么。
洛云川拎着小东西的后颈皮,看着渐渐恢复过来的的狗子不断挥动着四只小爪子,笑道:“这小东西倒是挺可爱的。堂口里正缺个看门狗,要不把它送给我们?”
我笑着看着嘤嘤不断的小狗,“罢了,既然你们想要,送你们便是。只是——”我回头看了看贺辛然,“云曳姐怀着,能养狗吗?”
贺辛然道:“还是谨慎些,这小家伙现在身上脏东西多着呢。我建议生产完再养。”
云曳逗了逗小狗软乎乎的耳朵,道:“罢了,既然如此,还是让你们带回去吧。再说,它才不到一个月,指望它干什么?我前日还在城北看见个狗贩子哩,到时去看看?”
洛云川笑道:“好,听你的。”便拎着小狗递还给我道:“可得好好养,若日后选不着合适的,我可还得来找你们要。”
我笑道:“恐怕那时我们也舍不得了。”
我们便把小狗抱回家去了。晚间又下了一场雨,我们把小狗放在了我们屋内,给它铺了些草,让它睡得暖和些。
次日早晨,我们发现小狗不见了。
我和阿瑜院里院外找了半天,又跑到屋后头的树林里去找,结果一无所获。
刚回到家,我无意中瞟了一眼,却发现小家伙正蜷缩在院外邻居刚买回来铺路的黄砖堆里瑟瑟发抖。它的皮毛颜色跟黄砖的颜色很像,我们走时根本没有留意。
我和阿瑜对视了一眼,阿瑜率先笑出了声,道:“我想到它的名字了。”
我笑着伸手把小狗拎起来。
“砖头?”
“聪明。”
我看着小狗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笑道:“听到没?你以后就叫砖头了。”
小狗汪地叫了一声。不知道它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过后来,我们每次喊它砖头,它都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我们。
砖头倒是驯顺,毕竟是出生没多久就养在我们身边,一直跟我们很亲近,对在我们家住了一段时间的贺辛然也还算友善。云曳怀着,它每次见着云曳都会躲得远远的。而它对洛云川反倒没那么友善了,每每见着都要吠一阵,如果我们不喝止,就会一直吠。我曾跟洛云川笑说,都是他当时说要让它做看门狗害的。
这个年纪的小狗长得都很快,一两个月之间,体型蹭蹭地长大,身体也恢复得很快。不多时日,便会在外头扑蝴蝶玩儿了。
不过没过多久,砖头还是做了看门狗,只不过是给我们家。每每遇到它眼中的“陌生人”进家,都要狂吠不止。后来南宫惊月来我们家,要不是有绳子拴着,它恐怕要上前去咬她。南宫惊月说,怕是因为她是蛊师,砖头看了会害怕。
后来,砖头一直在我们家待了十三年,一直陪我们到我们三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