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中的尽欢说书馆颇负盛名,说书和卖书二者合而为一,也不拘束什么类型,更不乏大有名气的秘戏师为其著画.
尽欢说书馆和觅长生关系密切,是欢喜谷在人间的产业,可以说,许多慕名来到尽欢说书馆的无非两件事情。
一是听荒唐事买风流书。
二是偶遇欢喜谷或者其他合欢道的修者。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买秘戏图,因为秘戏图是和风流书相配,而且单单只是卖图也赚不了钱,但是捆绑兜售可就不同了。
说是赚的盆满钵满也不为过。
觅长生对于宗门中到处经商赚钱也是宽松得很,只要不开花楼赌坊踩底线都可以接受,大家各有各的赚钱之道,只要按时给宗门交钱就好。
这也是觅长生一直是修仙界最有钱的宗门的原因,宗门的孩子就没吃过金钱上的苦,就连剑修也有些副业,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同门那里打工。
像是白玉京,游鹿居士曾经是个世家公子,知合父母也留了数不清的财产,知融的母亲也给了很多东西,此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被随手捡上山的孩子,直到她去看的时候,被各种珍宝闪瞎了眼。
其中也不缺店铺,就连尽欢说书馆也有白玉京的出资,跟着欢喜谷赚钱总是没有错的。
不然白玉京三人开销这么大,没点赚钱的本事,早早就去要饭了。
“你们不会被骂吗?”海红好奇地看着画壁雕玉的建筑,至少在人间大家都碍于面子,不会明面弄这些东西,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赚钱不丢人。”知融将手里的玉牌拿出来,就带着几人进去了。
尽欢说书馆取自“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书馆里面更是惊人,三进三出的院子,三间院子用桥连接,桥下各色游鱼甩着尾巴而过,鱼翻藻鉴,拖着纱一般,最有趣的是桥上的重檐亭,站在下面抬头一看,如伞似盖,浮雕脱璧而出,鸟雀花草各有奇处,龙凤交首撷珠。
“晚上的时候,这里就能瞧见星辰变化。”知融说,旁边的红木柱子上金粉描杏花,双剪尾的燕子敛翅垂目,竟然情丝潺潺而动,“我有个师叔,他的标志就是燕子。尽欢说书馆就是他弄的。”
那时候,师叔从山下回来,半夜拖着游鹿居士喝酒,喝着喝着,托着脸笑,月眉撇着,丹凤眼却翘着泪珠,鸟儿振翅,缓缓下了泪。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恨不相逢……”
他伏在满桌月色上睡了,酒泼在脸颊旁,他不安地蹙蹙眉,显得有些可怜。
醒了后,就打算在宁中建个说书馆,折扇遮着半张脸,他有些倦懒,“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就叫尽欢。”
丹凤眼垂下,捧着茶杯中的水光,晃了晃,要把茶一块晃醉了似的。
“情伤?”海红说。
“深深浅浅情,朦朦胧胧意。”这是他们欢喜谷提出来的,没想到也中伤了自己人,知融最后说,“你情我愿,旁人也干涉不了。”
几人找了二楼雅间听书,下面也听得起劲,讲的是《凤凰救参商》,凤凰是凤凰山前任大弟子,天纵奇才,陨落在复祇之战结束前夕,参商是魔尊,魔尊争夺通玉被重伤,反被凤凰救了,两人彼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日久情生。
心被蒙了情,看不清枕边人,直到得知对方是谁后,凤凰抛下参商,在复祇之战前夕被弑仙阵大伤,参商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后来参商被神女劈开的通玉重伤,陷入沉睡。
历朝历代,大家都爱这样的故事,反反复复听不倦。
故事大致是真的,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无人细问,也就听个趣儿。
“我听得与这些不一样。”知融靠在知合的肩膀上,她学着说书人的样子用指尖敲了敲杯子,“凤凰本名沈惊桃,沈惊桃是怀着别心靠近参商,日久生情后,也没有说什么被蒙了心。在复祇之战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分道扬镳。割发断情,发誓此生再也不见。”
没想到一语成谶,生死不复相见。
本就不算真的情义,既掺杂着利用,又融混着温情,其实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死死抓着尾巴不肯放,直到被尾巴扇过来,扑了一脸凉水,才抽身离开。
回头再看,两人都已经隔江,浑身湿漉,哪里还有以前半分温情可言?
一个情之有求,一个给之全部,就是会越走越远。
“啊?”海红看了那么多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故事,第一次见到这样真心利益交缠的,“这要怎么爱?”
“怎么爱,恐怕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吧。”知融说,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尤其是不解遗憾,恍若泱泱江水滚滚不息,随手一揽,看不完也解不完,“其实,不明白其中细节,变成话本也很好。”
看到最光彩的那面,世人为其流泪,至少双方在他们眼里是相爱的痴情的。
至于那点烂了骨血的,就让它随着流走,直到稀释,没人记得。
知融听完后,拉着师兄去看库房里新的存货。
库房是个藏在地下的书房,提着灯,两人慢慢在书房里走着,这里都是秘戏师新作的书,知融拎起一本看,“这本画的好。”
落笔缠绵,一点墨揉开芭蕉叶,美人懒懒垂手,露出半边明月的背,身下人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堆叠在腰间凌乱欲说还休的衣裳,似有所觉,侧过脸看向画外,青丝凌乱,发钗横斜,她在画中笑,多看一眼都觉得烧心。
仿佛野合中途被小贼发现,而她依然那般享乐,不知羞耻也不畏人伦。
知融说,“我们好像没试过在外面。”
知合捏着书页翻了几页,听到这句话也觉得好玩,“你想试试?”
“想。”知融抱着他的胳膊晃,却忘了他现在的女相皮肤更娇,捏疼了他。
“这样用力。”知合眉心的花钿似乎要顺着昏黄的光影流出,他说,“要是在外面,你岂不是要把我捏坏?”
他说着,叹着气将袖子拉起,让她看看自己弄得痕迹。
半点红霞明晃晃地在她眼前招摇,知融捧着他的胳膊,俯身下去,咬住那点红,下巴尖抵着肉,及其柔软,隐秘的馨香透过血液皮肤入了嘴,他的手臂濡湿温暖,被她尖尖的牙齿吓的想缩手,。
知融稳稳扶着他的胳膊,低低叫了声,“姐姐。”
知合只好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将她抱到怀里,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欠了你的。”
他吹灭了烛灯,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呼吸开始柔软的缠绵,唇边咬着一点香,黑暗中看不清,只能受着温热气流,进入五脏六腑,酥麻指尖。
知融出来的时候,是拉着知合跑的,随手抽了本书就跑了。
他被拉着穿廊过桥,活像是私奔,只可惜不是夜晚也不是两方阻碍,只是他们做了荒唐的事情,所以要手拉手奔逃。
“你们去做什么了?”凤穿堂问,去那么久,是账目出问题了还是怎么样,“你们出什么问题了?有人做错账了?”
“看了看新的书,一不小心就看上瘾了。”知融将书塞到知合手里,“已经讲完了吗?”
“没,才讲到两人决裂。”海红没有转头,自顾自啃着鲜花饼子。
随便问了几句,大家也就转过头继续听书。
知合拿着书,只觉得手臂发烫,小心翼翼地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手臂上的三个镯子发出声响,要是有声响就像是私会时候踩到了树枝,堂而皇之昭告做了什么。
“我说,她们怎么不私会呢?”海红问,“修仙的人要是私会会不会很简单?”
知融见师兄端端正正坐着,刚刚被压着折腾了一会儿,现在也不含笑瞧她了,“人间的私会有人间的方法看得出来,修仙的私会自然也会有修仙的看出来,都是一样的。”
“会捉住吗?”海红问,毕竟抓住了可就是大丑事。
“那倒不会,那是人家的事情,只是会有些尴尬。”知融想了想,要是都抓起来,那欢喜谷的同门不得一年到头都只能阴暗爬行,只要不高调地搞什么雨水甘露会,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来,这些事情只有人会去在意。
知融伸出手悄咪咪地扣住知合的手,在他手心写字:疼吗?
两只手指作跪地状,在知合手里讨好卖乖。
知合包住她的手,也不转过头,腰却软下来,被她借着幂篱的遮挡拢在怀里,她又写:下次我们去别的地方。
见她色心不改,知合也不气,也写着回她:你去找找没有人的地方,我就陪你。
她一下子快活了,柳叶眉弯弯翘翘,竖着手掌要他击掌。
知合好笑又无奈,伸出手和她轻轻碰碰,小孩子稚嫩的过家家也比这个成熟一些。
说书人折扇“啪”的一关,绘声绘色地学着凤凰的语气,淡淡的又有些释怀。
“我与你,我早知会有今日,只是总想着再拖,愈拖愈觉得疼痛,不如就此分开。”
机关用尽,才知道第一步棋子就错了,只怪爱恨生变,不给人半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