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舟刚领到这个月在饭馆的工资,王康就发消息喊他出来吃饭。
离职之后王康一直没联系过他,这会大概实在找不到人喝酒,只能又来找他,还把见面的地方定在他上班的饭馆附近。
池砚舟九点多才下班,再见到王康时,对方早吃过一顿,正抱着瓶子喝酒,他再不过来,这人就又要不省人事了。
王康已经有些迷糊,递给他一瓶酒“你最近在干什么呢?”
“饭店打工。”
王康喝了口酒,叹道“要我说你就不该惹他们,要是留在公司,没准现在都能开一单了,还用得着在这受罪。”
“他抢我客户在先,我也看不惯他们那么骗人,走了正好,反正我也谈不到客户。”池砚舟满不在意。
他今天出来得急,没来得及带冰红茶,也就跟着开啤酒喝。
王康业绩也不好,这个月一单都没开,坐在桌前叹了一晚上的气。
临分开前,王康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听说梦天商场附近建了条商业街,应该正招人,你要是找不到活,可以去那边试试看。”
池砚舟隔天就请了半天假过去看看,饭店这种又累钱又少的活,他实在干够了。
梦天商场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坐公交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这一排店外几乎都贴着招聘启事,他挨个看过去。
商业街的消费水平高,工资自然也高,最高的是一家网吧,一千四百块,算下来比季屿川还要多一百,还是单休。
不过工作内容也多,要招待顾客,搞卫生,还要帮忙收银。
倒是不需要面试,直接入职,老板唯一的要求就是做的时间久,起码半年起步。
夜班工资比白班高三百块,但他犹豫一会还是选了白班,每天都要通宵,他怕自己熬死。
找到新工作,他一路上脚步都轻了,几乎是跳着回家的。
当然,还得先和饭馆老板说一声。老板闻言没好气道“你果然又没准,以后找不到活也不要再来了。”
其实算下来,他确实还挺对不住这个老板的,总是干两天停两天,请假的次数快赶上工作的天数了。
等季屿川一进家门,池砚舟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道“我今天遇到个大好事。”
“这么开心,找到新工作了?”
“你怎么猜到了,真没意思。”池砚舟有些扫兴“周日我请你吃自助餐,你肯定没吃过。”
季屿川果然好奇“那是什么?”
“就是交固定的钱然后随便吃。”
“真的假的,不会骗人吧?”季屿川眼睛发亮,他兴奋之余又担心道“我要是吃不回本怎么办?”
池砚舟掏出一盒健胃消食片,得意道“有了这个,我们肯定能回本。”
熬到周日,他们特意饿了一早上,连水都没敢多喝。
再找到门店,季屿川已经饿得有些发晕,但他看到门口“29元畅吃”的牌子,还是心疼得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顿饭钱赶上一天多的工资了,池砚舟怎么也舍得请啊。
他深吸一口气想,一定要把消食片用光再离开,争取一顿管三天的饭。
这家餐厅体积很小,内部只有一张长桌,肉菜少得可怜,全凭手速抢。
两个人站在长桌一头一尾,只要有新的菜端上来就迅速抢走。
池砚舟靠手速抢了几大盘,季屿川没他抢得多,但也有两大盘。
他们坐到一起分享战利品。一堆乱七八糟分不清清是什么的丸子炸肉,和两盘水煮冷冻虾。
鲜虾价格高,季屿川之前没吃过,只尝过虾条和海鲜方便面。这会他抓起一只,极生疏地剥开虾头,把壳抠成一块块碎片。
池砚舟已经吃到第四只,他这一只还没剥好。
“居然还有我会你不会的事。”池砚舟觉得稀奇,干脆直接从他手里接过去,两三下就剥好放回他碗里。
虾仁流水线一样送过来,他很快吃掉大半盘,这会池砚舟面前已经堆起小山似的虾皮。
季屿川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对方忙活半天都没顾上吃,他端着盘子回到长桌前。
肉已经不再上了,他只好再去端些素菜甜点和炒饭。
不管吃什么,一定要吃到吃不下再回去。
他注意到角落里放着听装可乐,赶紧抢了五罐,要是能全喝掉,这比所有东西都回本。
池砚舟接过可乐,对着瓶身笑出声来,上面写着「口可可乐」,拉开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怪。
怪不得没人拿。
季屿川不擅长开易拉罐,他一个用力就被拉环划破了手,伤口涌出血珠,他含住手指,有些郁闷。
怎么池砚舟每天开得那么顺利。
两个人扶着肚子出门,池砚舟问“反正也来了,不如我们顺路去商场转转,消消食。”
没走几步,季屿川就觉得嘴巴麻痒还发胀,他抿唇,随后用手去摸,什么也没有。
起初以为是错觉,可渐渐的,喉咙也产生了相同的的感觉,他咳嗽几声,觉得空气越来越闷。
眼睛紧接着开始发痒,越揉越难受,脑袋发晕胃也恶心,他感觉浑身上下没有幸存的部位。
不会是刚才那个饭店不干净吧?但奇怪池砚舟怎么一点没受影响。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池砚舟有些懵“你难受吗?”
季屿川便含糊道“有一点,没事,可能过会就好了。”
可是很快他就开始反胃,两个人到处找公厕,但季屿川刚跑到门口就吐了出来。
池砚舟连忙帮他拍着后背顺气“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两个人吃的东西差不多,见对方反应这么大,池砚舟犹豫自己要不要也去吐一下。
季屿川的眼睛和嘴巴通红,脖子起了许多蚊虫叮咬一样的小包,他在洗手池洗了把脸,用沾了水的手到处乱挠。
池砚舟有些担心“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我没事。”
话都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看着实在不像没事,池砚舟不顾反对,当即拦下出租车去医院。
车才开到半路,季屿川越来越上不来气,他大口喘着气,看着像快晕过去,吓得池砚话都要说不利索“你、你再撑一会,就快到医院了。”
检查结果是海鲜过敏。
池砚舟在窗口处缴完费,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药坐到季屿川身边,陪着他挂水。
季屿川的状态看着好了些,至少不会再大口急喘气了,他歉意地笑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自己过敏,还害你替我忙活。”
“这有什么,倒是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过敏呀,要不是这次发现了,假如哪天你一个人不小心吃出问题怎么办?”
他刚刚的状态太吓人,池砚舟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是第一次吃虾,之前吃鱼没问题,吃海鲜味零食也没问题。”
季屿川有些不好意思,他悄悄抬头打量池砚舟,担心人家觉得自己没见识。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池砚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两个人陷入沉默,场面有些尴尬。
池砚舟掏出刚才的的小票一项项对照着药品,显得自己很忙,又分外生硬地岔开话题“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先吃点药?”
“嗯,好多了,谢谢你。”季屿川道,他瞟到小票上的金额,算上吊瓶二百多块,心疼得又要喘不上气。
这钱都够他俩吃四次饭了。
他其实不太清楚看病要花这么多钱,从小到大,他进医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买药他也总是买临期处理的半价药。
怎么一个小病就花这么多钱。
平时省吃俭用,什么都不舍得买,好不容易吃点好东西,还要赔钱这么多钱。
他眼睛发酸,有些想掉泪,但池砚舟在旁边,他又硬生生把泪憋回去了。
头还是很晕,他有点想睡觉,就靠在椅背上微微打盹。
可能是药物有安眠作用,季屿川真的快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际,他感觉肩膀被人揽住,头枕住的地方有些硌。
季屿川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药钱塞回池砚舟口袋。工资还没发,他身上是真没钱了,算了算,剩下的几天一顿只能吃一个包子。
不能再想了,再想他要后悔死了。
等池砚舟真正工作起来才知道,网吧里的味道特别重,有顾客脱袜子抠脚,再去摸键盘,烟味更是把整个屋子淹入味了,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泡面饮料味。
奇怪了,自己以前到网吧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大味啊。
工作前老板说没事的时候可以玩游戏,可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他要给顾客送东西,而且还不是一起要,经常是他刚坐到凳子上,就又有客人叫他。
顾客离开,他要赶紧收拾桌子扫地,供下一个客人使用,客户经常会把烟灰弹到键盘里,他总是来不及干完手里的活就被喊走。
他感觉自己再分八个身也做不完,怪不得老板要求长干。
一天做十二个小时,比在饭店还要忙,店里的泡面可以供他随便吃,不过经常忙到一桶泡面分几个小时才能吃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干了。
唯一的慰藉就是工钱比那时候多出来将近一半。
大概是体力消耗太大,池砚舟半夜被饿醒,他爬起来找了一圈没翻到零食,最后去厨房倒了口生抽兑水喝。
再回到床上,他想到第二天还要做那么多的工作,头都大了。
而这种日子还要过半年才到头,他后悔自己这么冲动就入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