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只是白石给他们取的名字,而他们自称为鲛。
养动物作为娱乐也并不由藤壶开创,它母亲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鲛们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鲛们吃厌了海底的食物,想着尝尝陆地动物的鲜,仗着可以用歌声引诱的能力,一群鲛大饱口福。
岸上捕猎这种事之前也做过,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有只年轻的鲛突发其想,想把一只狐狸带回去当作存粮。
鲛捕猎能力强,根本没有储存食物的意识,只不过是这只鲛尚且年幼,常常抢不过哥哥姐姐才会决定这么做。
为了避免被发现换来耻笑,年幼的鲛把狐狸搂在怀里捏住它的口鼻,就这么游回了鲛的领地:海界。
海界的水波平和宁静,充满浮光生物,它们充斥着光界,让这片领域宛如被太阳光照射着。
年幼的鲛本想趁族人不注意把狐狸的尸体放回自己的房间,可忽然掌心一痛:狐狸咬了它一口。
就这么一瞬的愣怔,狐狸挣脱束缚,扑腾着四肢游动,嘴里还发出惊恐的叫声。
所有的鲛为眼前这幕震惊得呆在原地,从那天起,鲛们就开始组建它们的动物园。
鲛浑身布满滑溜溜的鳞片,本来就对陆地上长得毛茸茸的动物很有好感,甚至还会在吃掉这些毛茸茸前,先抚摸逗乐一番。
所以几乎所有鲛都热衷于在海界饲养陆地动物,为了显得种类繁多,也会养一些珍奇的海底动物。
藤壶还是只小鲛的时候,鲛们送给它一只小鸟,取名叫做海风。
海风是只雌鹰,可以说是和藤壶从小一起长大,当藤壶学会了用歌声杀死猎物时,海风学会了收着翅膀,像旋风一样旋转俯冲。
有时,藤壶会浮出海面,看着触不可及的湛蓝色天空,忍不住想象海风在这片天空下展翅翱翔的样子。
它向来胆大任性,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也不顾族人劝导便把海风带出了海界。
“海风,它们都说你会跑掉,但我相信你会回来的是吗?”
藤壶满脸自信,海风是他的伙伴,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水珠从海风深棕色的羽毛上滑落,金色的瞳孔反射如太阳的辉芒,藤壶为眼前这美丽的生物深深震撼,心底忽然腾起一阵不安,可海风点了点头。
“哗”的一声,雌鹰振翅而起,本能让她极快地适应了身下的每一股托举着它的风,宽阔得毫无阻碍的天空下,海风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自由的味道。
藤壶仰躺在礁石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海风还在不知疲倦地俯冲旋转,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叫鹰回来。
鲛的歌声只能杀生,要不就是引诱生灵入海溺亡,这两种歌声她都不想用在海风身上。
他知道鲛还有着第三种歌声,在还小的时候,他听母亲唱过。
那是专门用于祝福时唱的歌,但只有当它有朝一日成为首领,金色的鳞线在它的身上长出的那天起,它才能够唱出那样悠扬温和的乐曲。
所以在那之前,它选择用从老鼠手中换来的哨子呼唤海风。
尖锐的哨声直冲云霄,正滑翔于空中的鹰盘旋而下,停在了藤壶身旁。
“我们回去吧。”
可惜海风太高估它对她的纵容,在平平无奇的一天里,哨声没能叫回翱翔天空之下的身影。
藤壶停下了吹哨,呆呆地看着那抹身影逐渐远去,它都不知道,海风的翅膀展开来竟有那么宽阔了…
一瞬的恍惚后,愤怒席卷了它的大脑。
它唱出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杀戮之歌,掀起惊涛拍向天空,携卷着被背叛的怒意,把每一个尖利的音符都浸满鲜血的腥气。
海岸方圆十里的动物咳血而亡,海面浮出鱼的尸体,那只远方的鹰则如断线的风筝般坠下。
“她死了吗?”魏清潭忍不住打断藤壶的叙事。
“快死了。”
藤壶摸了摸魏清潭的脸,留下一道粘液的痕迹,指尖停在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转向侧边:
明明上一秒还是是墙壁的地方变得透明如玻璃,魏清潭看清了里面的生物:
一只鹰。
她站在一条横木上,羽毛几乎脱了大半,身下的羽毛也毫无光泽,沾满了脏污,金色的眼睛半眯着,溢出淡淡的死气。
“她就是海风?”魏清潭无法想象眼前这只残败的鹰在空中飞翔的画面。
“也是你们试图逃跑的下场。”
藤壶凑到她耳边幽幽道。
“我知道了…”
藤壶打的这个预防针效果超群,魏清潭的小心思一下子偃旗息鼓,脱离控制的方法虽说还需要再考虑,但她也不想错过此次上岸的机会。
在熟悉的环境休整一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这一回她坚持把树枝也带在身边,她再不敢让树枝在鼠群那次一样单独相处。
这蠢狼没事干就爱瞎想,要不是被关得太久,也不会突然和她闹离婚去当狗。
他们离开帐篷时没来的灭掉炉火,帐篷的门也没关,东西上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沙,树枝眼里有活,刚擦干毛发就抄起了鸡毛掸子。
魏清潭被藤壶吓了一顿,此刻裹着浴巾,心安理得地窝在沙发里把海风的故事讲给树枝听。
“海风真是太可怜了,感觉人鱼真的不在乎别的生物的死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要不树枝你试着挖地道逃走吧?”魏清潭沮丧地叹气。
树枝可以跑的话,一晚上足够他跑到安全地带,可是自从他们踏上岸以后,有好几只人鱼在岸边游荡。
“你不想救那只鹰吗?”树枝垂眸问道。
“要是有办法的话我肯定想救她…但是…这不自身难保了吗?”
“只要你想的话,你随时都可以脱离危险。”树枝抬眼看她。
“别说这种话,我要看到你也安全的离开这里我才愿意离开。”
魏清潭板起脸来十分严肃,可她这幅模样反而让眼前狼变得温和起来,蓬松的尾巴轻轻在身后扫了扫:
“我觉得你告诉藤壶你能救海风,它应该会高兴的。”
“怎么可能?”魏清潭摇了摇头:“它是想折磨死她。”
“我觉得藤壶是喜欢海风的,有时候喜欢就会变成这样…”
树枝背对着魏清潭蹲在火炉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狼耳尖那枚银钉折射着橘红色火光。
“变成用死亡惩罚对方吗?”魏清潭不赞成地挑了挑眉:“反正我理解不了。”
树枝沉默地拨弄着柴火,半晌后才站起身帮魏清潭收拾要带去海界的东西。
树枝可以吃人鱼给的鱼,魏清潭则需要带上方便的即食食物,还有就是他们俩的洗漱用品等等,以防万一,医药箱也带上。
打包成袋的行李里还多了几件之前买给树枝的衣服。
自从树枝决定当狗以后,他除了干家务时穿围裙,其余时候都不穿人类的衣服,再加上天气逐渐变热,也没有穿衣服的必要。
难道树枝在海底觉得冷?可是她都不觉得冷呀…
魏清潭满腔疑惑,扭过头想开口问一句,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白色的短袖T恤,下身搭条黑色短裤,衬出夏日清爽的少年气。
树枝的人形堪比衣架子,宽肩窄腰还腿长,绝对的比例让平平无奇的衣服都显得高级,脖子上的狗项圈都变成了充满时尚气息的choker…
魏清潭想着有钱了一定要搞套西装给他穿穿。
可话说回来,眼前的狼本来就毛茸茸,在夏天穿短袖短裤,实在是有些画蛇添足的意味。
难道说刚才把他当狗训,树枝在意了?所以穿上衣服把自己和狗划分界限?
魏清潭这么揣测也就这么问了,但树枝只是从衣服堆中抬头淡淡瞧她一眼,语气带些别扭:
“狗不也会穿衣服吗?”
这倒是,狗穿的衣服还不少,百花齐放各有千秋,魏清潭被树枝的一句反问噎住,心里的火却烧了起来:
难不成树枝真打定主意当一辈子狗了。
“我可不会和狗做那天晚上的事。”魏清潭顺着气说道,话音刚落树枝手上的衣服就掉在了地上,望过来的绿色眼睛既惊慌又紧张。
那晚以后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魏清潭本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树枝这场当狗闹剧实在要把她的耐心耗尽了:
“我知道你看见平板里的那个视频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有个叫做浏览记录的东西?”
树枝闻言全身紧绷,侧头不敢看她,假如没有全身那毛茸茸毛发,估计能看见他全身都泛起红,尽管他的反应已经帮他说了实话,可他还想再挽救一下:
“我…我就点开了一下。”
“35分钟的视频,你看了24分37秒,这叫一下吗?”
“我…”狼的目光称得上是哀求。
“看了那么久,应该学到不少知识吧?”
狼把头埋进领口低头不语,视线中却出现一只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腕,接着他全身的触感似乎都集中在手腕的皮肤上,既瘙痒又刺痛。
“树枝你蹲下…”魏清潭已经坐上了床边,斜靠在枕头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我的什么?”
狼的眼中翻涌着情绪,委屈又期盼的目光湿润:
“丈夫…”
“再说一遍。”
“我是你的丈夫。”
魏清潭终于扬起唇角,眼中散落的星点笑意让她多了抹平常没有的温柔和纵容,树枝忍不住用手搂出她的后腰,战栗地舔吻她的唇角。
脖颈上的项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