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卡!”
“操……”南宫钰手一松,道具铁鞭脱力摔在地上。
“辛苦了!演得非常完美!连我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台下花落樱大力拍手叫好,周围的学生看得目不转睛,还沉浸在方才令人窒息的剧情里。
南宫钰鼓噪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无数道情绪交缠而上,当他与玄九对戏时,少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不牵动着他的神经。
某一刻他彷佛真的成为了时秋,扭曲的恶意与快感包覆着他,南宫钰暗骂,狠狠唾弃因戏兴奋的自己。
“小九你还好吧?哥有没有拽疼你?”南宫钰伸手就要扶,还未触碰到就被反手打掉。
“……”南宫钰僵在原地,周围学生看到这一幕,呼吸下意识放轻了几息。
维持跪坐在地的少年透明易碎,尽管看不清表情,依旧能从那时不时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单薄不稳的身躯,暴露玄九此刻的心情。
——烦。
明明知晓一切都是演戏,玄九依旧抑制不住想杀人的心情,前世的心魔一点一点缠绕而上,几乎将他淹没。
玄九闭眼,狠狠咬上舌尖,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回到冷淡漠然的模样。
他缓缓起身,乜了南宫钰一眼,不客气道:“离我远点,别逼我揍你。”
说罢留给一众人冰冷孤傲的背影,自顾自地进入后台换衣间,玄九一走,众人就像烧开的热水壶,激烈讨论方才的对戏。
“刚才那是演的吗?玄九清那眼神……我都不敢呼吸了!”
“南宫学长太厉害了,把恶劣纨绔演得淋漓尽致……但玄九清才是杀疯了吧?情绪张力绝了!”
“这两人真有化学反应,不过……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啊?感觉不像在演戏……”
南宫钰听着周围议论,只觉喉头发干,余热未褪,他低头捡起那条道具铁鞭,眼神沈了沈,心中某根弦仍在紧绷。
他知道玄九清入戏了,少年那副疏离冷漠的模样,却像一把无情的刀,一次次割断他所有的靠近。
脑中再次闪过少年仰着头,嘴角溢血破碎不堪的模样,洁白的如同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一点一点被触碰玷污……
真是糟糕,南宫钰自嘲一笑,不过是一场戏而已,自己却因为触碰到少年而窃喜不已。
他抿了抿唇,唇上彷佛还残留着少年颈间肌肤的温度,伴随着一丝勾人的清香,他垂眸抚上唇瓣,任由那点隐密的心思与欲念悄悄萌芽。
——那瞬间,他居然有咬下去的冲动。
*
玻璃花房静悄悄的,玄九驾轻就熟推开玻璃门,寻找里头那抹黑色的身影。
“谢……”玄九启唇,刚开口便被窜出的黑影压制在地。
396:【啊啊啊啊啊啊啊!】
玄九:“……”这该死的既视感。
“你终于……来了……”谢清尘嗓音细碎,紧紧环抱玄九小幅度的颤抖着,尽管理智几乎全无,依旧舍不得用力,深怕一用力,眼前的幻梦就碎了。
谢清尘低头,深深嗅闻玄九颈肩的清香,碎冰蓝的冷冽冲刷着近乎失控的理智,在闻至后脖颈时谢清尘神情一凛,眸色变得深沉危险。
——这里,有着不属于少年身上的檀木香味。
是谁?是谁碰了他的缪斯?在哪里沾染上的?被谁玷污了?
烦躁……不喜欢……必须覆盖掉……必须破坏掉!
内心深处的占有欲疯狂咆哮着,脑中无数道声音尖锐地要将怀中少年占有,犬齿发痒蠢蠢欲动,渴望在少年身上狠狠打下标记,沾染上只属于自己的气味。
他张口,对着那截白皙的后颈就要咬下……
——不行!
谢清尘一口狠狠咬在唇上,克制得双眼发红,他难受喘着气,黑瞳溢出点点水光。
这是他的缪斯,不能伤害……
玄九收回欲推开的手,扫了一圈玻璃花房,画架七零八落的叠着,画布上涂满绚烂扭曲的色块,油画刀被主人随意弃置在地。
还有一只枯萎的碎冰蓝,插在透明的玻璃瓶里,被置于玻璃花房的正中心。
玄九瞄了一眼伏在身上的谢清尘,平静道:“谢清尘,放手。”
谢清尘一僵,指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从玄九身上剥离,玄九终于能够看清对方此刻的状态。
谢清尘毫无血色的脸苍白如纸,唇角泛着一丝艳红,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湿透了额发,黑眼圈浓重得几乎能滴出墨来,整个人呈现病态的憔悴。
玄九皱眉:“你多久没睡了?”
谢清尘低着头,没有回话,只是顽固地抓着玄九的手,一条水蓝色的发带缠绕在谢清尘的手腕上。
玄九伸手触上,发带一点一点被拆开,谢清尘克制不住地颤抖,发带抽离的不安全感令他几欲发疯。
“我有好好的种下碎冰蓝种子,先前的碎冰蓝……已经枯萎了,我……明明我已经尽力在维护、却……对不、起……”
随着发带抽离,谢清尘的语句愈发支离破碎,发带抽空的那一刻,谢清尘刷白了脸,整个人像是被抽干,颓然垂下头,失去了继续开口的勇气。
看见谢清尘完好如初的手腕,玄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沉默抬手,覆上谢清尘低垂的头,语气比平时柔和几分。
“你做得很好。”没有自伤,也没有伤人。
——啪嗒。
一滴清泪猝不及防砸在玄九握着发带的手背,玄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谢清尘无声流着泪,感受玄九掌心的温度,闭上眼贪恋的蹭了蹭。
玄九烫到似地缩回手,下一刻却被紧紧握住,谢清尘近乎虔诚地吻上那只手,泪水划过那张忧郁俊美的脸庞,烫在玄九葱白的指尖上。
缪斯……缪斯……我的缪斯……总是在我身陷地狱时将我带回人间,这是只属于我……只属于我的缪斯。
玄九最见不得人哭,眼前的谢清尘易碎脆弱,面无表情红着眼,尽管受尽病症折磨与委屈,却依旧死死咬着唇不肯吭一声,像个被暴雨淋湿的弃犬,细长眼尾耷拉着,黑瞳黯淡毫无生机。
玄九没有动,默许了对方的触碰,静静等待对方发泄完,直到谢清尘终于停下眼泪、气息平稳时,玄九才慢悠悠道:“冷静下来了?”
“嗯……”谢清尘低头,缓缓抽出手,最终还是舍不得放手,轻轻握住玄九的小尾指,妄图汲取少年的温度。
玄九叹了口气,拽下发间的绸带,放在谢清尘掌心,青色竹纹飘云带,那是他扮演沈清时忘记换下的发带。
“我不会是你的解药,更不会是你永远的救命绳,谢清尘,苏逸的治疗你有好好配合吗?”少年的嗓音清冷,带着质问。
“……”谢清尘攥紧发带,耷拉着脑袋,像是犯错事的孩子,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玄九头疼,谢清尘一副要死不活、脸色苍白虚弱,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彷佛自己成了欺负人的罪魁祸首。
“现在,立刻滚去睡觉。”玄九神情冰冷,动作不温柔的将谢清尘拽起,命令道。
见玄九起身,谢清尘眸子闪过一丝不安,指尖扯住玄九的衣袖,嗓音低落:“你要走了吗?”
玄九没回话,冷着眉眼直接将人反手扣住,按倒在花床上,居高临下望着谢清尘。
“闭上眼睛。”
不容质疑的命令落下,谢清尘对上那双冷淡疏离的琉璃瞳,固执地不肯阖上双眼。
玄九没这么多耐心跟一个病人耗,手一伸直接覆盖住谢清尘的眉眼,眼前甫地一黑,谢清尘紧闭的眼睫微颤,呼吸间尽是少年的气息。
玄九的手腕被轻轻握住,谢清尘闭上眼,任由自己沉醉在这令人安心的味道里,低声呢喃:“就维持这样……再一下下就好……”
玻璃花房内静了下来,只余两人轻浅的呼吸声,玄九眼睫微垂,感受谢清尘逐渐平稳的呼吸,默默收回手。
在即将离开的那刻,谢清尘猛地一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在怀里,力道之大任玄九怎么扯也扯不开。
玄九皱眉,一瞬间以为谢清尘在装睡,睡梦中的谢清尘紧锁着眉,不安的蜷缩起身子,眉宇间凝结的郁色浓重到化不开。
看着谢清尘,玄九止不住联想到微雨间被打湿的花,自薄薄雨雾中颤颤巍巍地盛开,花瓣湿润透明,立在唯一的山崖上,开得形单影只,生得悄声无息,孤零零的,脆弱的花瓣随时都可能会随风飘散。
【宿主,你来玻璃花房的目的是为了安抚谢清尘吗?】396不敢打扰这份宁静,悄悄冒头轻声问道。
“不是。”玄九冷淡道:“只是想让谢清尘指导我画作,为了赢得静态艺术的成绩,成为蓝星学院首席。”
【啊、这……】396哑口无言,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份毫无感情的答案,他差点以为,宿主要进行救赎主角攻的任务了。
小系统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数据胸口,早说嘛~要是宿主抢了主角受的戏份,那剧情肯定会崩溃的。
幸好幸好,宿主一如既往的敬业,尽职扮演着反派炮灰,冷冷的,很安心。
小系统看了眼进度条,乐颠颠缩回数据空间。
*
玻璃花房的门被开了一条缝,南宫钰倚着门框,眸色暗了暗,指节因收紧而泛白。
他匆匆换下戏服,因为担心玄九的身体状况,便一路跟到了这里,没想到却撞见这刺目的画面。
明明对所有人都冷漠至极,连触碰都厌恶的小九,此时此刻却心甘情愿被抓着手,毫无抵触的陪伴在谢清尘身旁。
谢清尘凭什么?明明他才是小九最亲近的人,有着十几年的竹马情谊,最了解小九的喜好,无条件包容着小九的臭脾气。
明明……是我先来的!
南宫钰看到谢清尘手里抓着那条眼熟至极的青色竹纹发带,眼底寒芒更加甚,妒意令多年的竹马情谊变了质,有什么疯狂滋长着,逐渐填满缠绕至心口。
南宫钰承认,一开始与玄九清做朋友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家族长辈的期望,玄九清除了那张脸能看,其余简直糟糕透顶,咄咄逼人、予取予求,不合他意便胡乱发脾气,简直是被宠坏的愚蠢少爷。
但现在,玄九清在他不注意的某个时刻变了,少年不再作妖,不再肤浅流于表面,敛去了一身傲气,却让人更难以接近。
玄九清的改变连他都觉得陌生,少年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矜贵,冷傲的眉眼淡漠疏离,全身上下冷的如同化不开的终年冰雪。
那双剔透的琉璃瞳透着冷寂,对世间的一切不屑一顾,连看一眼都欠奉,偏偏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却吸引了无数觊觎者,连同自己也身陷其中。
彩色的碎光浮动在玄九和谢清尘身边,白月季簇拥着花床盛开,南宫钰死死盯着那道虚幻的纯白身影,总是上扬的嘴角下压,舌尖阵阵发苦。
——那个位置,本应是属于他的。
——那份温柔,也应该只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