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昱肆放下报纸,转过倚背,一束光落在他立体感极强的侧脸上。
“她都说些什么?”
“她说你……”周禹铭顿了顿,一股脑把死记硬背的全部脱口而出:“说你人那叫一个不错!周到又贴心,简直是宝藏男孩!谁能拥有简直是上辈子拯救了宇银河系!”
冯昱肆忍着笑意,“她真这么说?”
周禹铭重重点头:“比针还真!”
这回答,冯昱肆很满意,甚至想录下来反复听。
“那你,把从她见你的第一句话到最后一句话如实复数一遍。”
周禹铭:“……”
老板吩咐,他只能掰着手指硬想:“第一句,你好。第二句,我是来面试的。第三句……”
“停!”冯昱肆打断他,“说重点吧。”
“重点……”周禹铭仔细回忆着,忽然拍头道:“哦重点!重点她说‘那个被你念念不忘的女生上辈子拯救了宇银河系!’”
冯昱肆一脸欣慰:“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念念不忘的女生,陆燃告诉你的?”
“我听同事们议论的,这事传遍了都。”
“?”冯昱肆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碎掉。
那碎了一地的,是他的面子!
他咬紧牙关:“上班是让你们来八卦的吗?”
周禹铭总是嘴巴跟在脑子后,想反悔上句话也晚了,连忙做小伏低道:“哥、哥,我错了。”
“行了,”冯昱肆绕过这一茬,拉回正题:“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你打听到她什么有用的消息没?”
“那必须有,”周禹铭自信道:“她这几年也没谈恋爱。”
他继续说:“不过肆哥,你好像很在意她。该不会……传闻中的女生就是来面试的晏晚瑜吧?”
“少打听。”
冯昱肆转回倚背,装模作样地拿起报纸。
——晏晚瑜也没谈恋爱。
他敛了些唇角:“你安排人把她送回去,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早点回学校明天再来驻唱。”
“……好的。”
周禹铭退出小屋,没两分钟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肆哥!晏晚瑜她……她自己走了。”
冯昱肆放下报纸,转过椅背,“她醉了没?喝的什么?”
“度数不高,意识还是清晰的。”
周禹铭把空瓶递给他,冯昱肆条件反射般弹跳起来,“香槟?”
周禹铭弱弱地应声:“对。”
“香槟度数不算高,但是后劲极大。”冯昱肆起身抓起手边的棒球帽,压低帽檐,“我先走了,酒馆这边你照应着。”
-
晏晚瑜步行到公交站,等待着末班公交。
这条路临近雁瑜大学,人不算少,二十来岁的青年学生来来往往,满脸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这个点还有不少在街上游荡的,她感慨着青春的美好,又想起自己……就当做给自己放了个假体验生活吧!
酒的后劲上来了,她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好像在人群中产生了幻觉,见到了一位好久没见的故人——太像了!
男生利落板寸,臂膀宽阔,身型健硕,一件灰色卫衣穿出了硬朗朝气的少年感。
晏晚瑜眨了眨眼,想看清那人的模样,可距离有些远,宽大的卫衣帽使他的面容若隐若现。当她想仔细辨认时,那人已经隐匿在了人群中。
她揉了揉眼,以为酒劲上来产生的幻觉。
公交车驶来,夜色寂静,车子缓缓驶离繁华,驶向城市的边缘。
晏晚瑜没发现,公交车后面跟着一辆摩托车。
冯昱肆默默地守护着她,就像童话故事里永远有守护着公主的骑士。
……
摩托车驶入公寓楼下,大灯熄灭,重新没入夜色。
冯昱肆单腿支地,取下头盔,偏头朝楼道望去。
声控灯一层层接连亮起,姑娘上楼了,他收回视线。
不知为什么,还是这般躲躲藏藏。
一支香烟亮起猩红的火光,他深吸一口,多有无奈,眉眼平添几分落寞。
心底微小的慌乱又在这时浮起:和晏晚瑜对视上了,暴露了吗?应该没有吧,还好及时隐蔽了。
想到这,他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从何时起自己竟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到家没多久,冯昱肆躺在床上刷了会儿短视频,看着诱人的吃播,肚子又开始饿了。
他抓起钥匙,打算下楼买个宵夜带回来吃。刚拧开门锁,又想起了什么,拐回卫生间把垃圾捎上。
门扉虚掩。
另一边,隔壁的门在这时也打开了。晏晚瑜残存着最后一丝“被子还在天台没收”的意识,挪着沉甸甸的脚步走上天台。
而另一边,冯昱肆忘记了垃圾袋放在了哪里,翻箱倒柜半晌,终于找到一卷垃圾袋,套在垃圾桶上,拎着垃圾出门。
晏晚瑜抱着被子,脑子昏昏沉沉的,路都走不稳了左右踉跄着。
下到二楼,看到眼前门扉虚掩,她松了口气大步迈进,蹬腿把门带上,动作连贯,最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床好像变软了?仿佛在云端……
她咂巴了下嘴,秒睡。
场面似是静滞住。
提着一袋垃圾的冯昱肆定格在原地,睨着床上的晏晚瑜,唇角缓缓勾起——主动送上门了?
“喂!”他走近拍拍她,没反应。又冲她耳边大吼一声:“醒醒!开饭啦!”
“……”还是没反应。
他终于站直身子,把垃圾放一旁,好整以暇地瞧着“不省人事”的晏晚瑜,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你也有今天?终于落在我手上了……”
他咬牙切齿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拾起一只枕头砸过去。
结果枕头根本没舍得砸到姑娘身上,而是溜边砸在了床上,又弹到了地上。
“晏晚瑜,第一次有人敢那么对老子说话!
三年了,我以为你会回来,哪怕一次!
结果你走得干净,当真没留恋。
所以谣言是假的对吗,你没谈恋爱,也不是当……”
话音越来越弱,冯昱肆低下头,一声叹息:“老子信你,还有……老子想你了。”
能再见一面就已经是恩赐了,又怎敢奢求更多。
冯昱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晏晚瑜睡得安稳,明天大概率不会记得。
他自嘲道:“你真是个坏女人,想睡老子又装醉不想负责,偷心渣女。”
女生醉得真切,自然是不会回应。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就像抚摸一只安静的小猫咪:
“咱们扯平了,看在你喝那么多酒的份上,我原谅你出口伤人不辞而别……”
“其实我也没恨过你。”
冯昱肆自言自语,孤零零地自问自答。
——怎么会恨你呢,你是第一个拯救我,让我开始思考做一个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好人的人。”
他垂眸,时间不早了,叹息一声,将她怀抱的杯子抽出来叠好。
“不能留你啦小公主,再留就要犯罪喽。”
晏晚瑜的房门虚掩着没关,恰巧冯昱肆的房门也虚掩着,这才让姑娘在意识不清下走错了房间。
也还好她的房门没被风吹上,不然共处一室还要冯昱肆忍一夜,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冯昱肆抱起她,转身进入隔壁房间,腾出一只手摸到开关。
“嗒!”视线恍然明亮。
姑娘的房间很整洁,陈设是出租屋的二手家具,看不出当年小公主的半点踪影。
冯昱肆鼻头一酸,倾身把她放到床上,“我们的小公主受苦了。”
他正要起身,姑娘的头发勾在了他的睡衣纽扣上,勾得很紧,用手扯不动,蛮力又怕拽断她的头发。
索性,他从上往下一颗颗解扣子。
“咚咚。”
听见敲门声,冯昱肆边扣扣子边转身。
门虚掩着,戚蝶顺手一推:“晚瑜姐我路过看到你怎么没锁——?!”
映入戚蝶眼前的是:晏晚瑜躺在床上,床前的男人胸肌半裸、睡衣不整地扣着扣子。
戚蝶立马捂住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退出门槛:“不过你们干这种事情好歹锁一下门——砰!”
“?”房门被迅速带上,留下冯昱肆无语凝噎。
不等解释,戚蝶以为撞见别人行苟且之事落荒而逃。
冯昱肆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晏晚瑜,这误会可大了,他忍了一夜的清白之身啊……
郁闷地回到自己房间,他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怔忪许久。
床上沾着晏晚瑜身上的香气,欲望在小小的房间滋生发酵。再加上被戚蝶误解的那一幕,脑袋中的画面开始变得晦涩,心跳也跟着飞升。
他翻了个身,压到被子上,鼻腔扑面而来灌入一股他不熟悉的香味,他触电般猛然回神,粉色爱心被罩撞入眼帘。
糟了,被子忘还回去了!门已经锁上了,这下该怎么还回去?——交给戚蝶让她帮忙还?这样就可以证明是晏晚瑜醉酒走错房间他们是清白的了。
他看了眼时间,今天有些晚了,还是明天上午再找戚蝶吧。况且晏晚瑜醉得厉害,也没醒来开门的意识,今晚就只能先冻她一晚上了。
他把被子放到一边,试图入睡。
-
翌日清晨,晏晚瑜被冻醒了。伸手拉不到被子,甚至连床底下都找了,又跑去天台看,毫无踪迹。
“奇怪了?”
她挠头:明明记得昨晚去天台收了被子的,而且收完被子后才安心倒在床上的,怎么就会凭空消失呢?
知道有偷内衣狂魔,总不会还有偷被子狂魔吧?
晏晚瑜无奈躺回床上,试着捋顺回忆:断片是在躺在床上之后,再然后被子就没了,这也太离奇了吧?
恰在此时,房门响了:“晚瑜姐,你在吗?”
“小蝶吗?我在。”晏晚瑜走过去拉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被子。
“果然是我没收啊,”她接过来道谢,“昨晚好像下雨了,是你帮我收的吧,谢谢你小蝶。”
戚蝶小声道:“倒是挺会的。”
晏晚瑜云里雾里:“什么?”
戚蝶一脸我懂的模样,成年人的一夜情嘛,她还害羞起来了。
戚蝶早上被202的帅哥敲醒房门,帅哥说昨晚203喝多了去天台收被子回来,结果走错房间到了202,正好被她撞见。帅哥还解释说他们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还委托她将被子还给203。
兴许是冯昱肆没解释清楚,又或许是戚蝶没理解清楚。因此她把晏晚瑜的行为理解为刻意为之,欲擒故纵!
戚蝶沉吟:毕竟晏晚瑜喝醉了能抱着被子精准地跑到帅哥房间睡觉,大家都是邻居的,晏晚瑜怎么没跑到她房间睡觉呢?如果单纯睡个觉,那帅哥抱她回去就好了,干嘛要解扣子?
两人还挺有意思,明明one night sex还各自嘴硬。
“没关系,你情我愿的事,”戚蝶劝她:“不过你俩为什么不考虑长期发展,是你不同意还是他不同意?”
晏晚瑜越听越迷糊,“我和谁?你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
“你隔壁202邻居啊,”戚蝶说:“我觉得他又帅又man,又痞又欲,很健康的偏黑皮,估计很强的!”
晏晚瑜更疑惑了:这形容怎么听起来和她认识的白白净净的隔壁202大相径庭?
“什么跟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他发展?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戚蝶惊呼:“有女朋友了所以你们才当……”她欲言又止道:“晚瑜姐,你这不太好吧,小心玩火烧身。”
“我玩什么火烧什么身?”
“不是玩火烧身啊,”戚蝶又懂了,“那他就是付费的,连被子都让自带。渣男,果然是渣男!可惜长得那么帅了。不过晚瑜姐,你经济有这么困难吗……也是,都住这种廉价租房了。不过你也不吃亏,毕竟人家有八块腹肌,就当好好享用了。”
“?”晏晚瑜:“咱俩说话是存在着摩斯密码吗?”
戚蝶嘻嘻一笑:“晚瑜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