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胡亥顶着一张乱七八糟的脸在床上躺了一晚上,越想越气,第二天,他真就收拾收拾跑来找嬴政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嬴政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瞟了这个儿子一眼,道:“何事?”
不得不说,胡亥的长相和性格都是极其符合嬴政心意的,这个儿子不说话的时候,很轻易就能做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来,说话的时候又怪会逗趣讨他欢心,几乎不会踩他心底的红线。
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使知道胡亥在宫里对侍人们和几个兄弟姐妹表现得跋扈些,嬴政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的儿子,在他面前可以软和,面对其他人总得有点锋芒不是。
始皇陛下表示他虽然爱听好听话,也喜欢别人听他的话,但他不希望他的孩子长成软柿子。
可是今天就不太一样了,他看胡亥有点不爽。
怎么能去身体不好的妹妹那里胡乱找事呢?真是不懂事!
胡亥迈着细密的步子逐渐靠近嬴政的桌案,还没来得及扑过去撒个娇呢,就感觉身体一凉。
怎么回事?有点子冷啊。
眼珠子转了转,胡亥把怪异的感觉赶出体外,像往常一样到了嬴政身侧:“父皇。”
是有点委屈,有点需要关爱的表现。
嬴政没接话,胡亥十分有眼力见地继续开口:“父皇,你新接回宫的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昨日去找她玩,她一点好脸色都没给我。”
胡亥是有点小聪明的,都是嬴政的孩子,他自然不能开口就是告大状,把赵青元抹黑得一无是处,那样的话,嬴政该怀疑他心思不纯了。
但是不告大状,告小状总是可以的吧,暗戳戳抹黑一下,上点眼药试试水先!
哼,死丫头,让你不尊敬兄长!
嬴政依旧不说话,胡亥抿唇,“父皇,我……”
在他即将去拉嬴政衣袖的时候,嬴政总算开口了,只见老父亲淡淡扫了眼他乌青的脸,语气沉沉:“你这脸,是晨打的?”
胡亥抬起手悄悄遮住脸上的淤青,有点尴尬,“对,昨天和他发生了口角。”
他和公子晨不对付也不是什么秘密,宫里人几乎都知道他俩凑在一起就跟斗鸡一样,完全没法和谐相处。
嬴政从来不管这些子女们的小打小闹,所以胡亥也就老实承认了。
虽然脸上的伤看着不轻,但胡亥今天可不是因为这个来的,比起天天和自己斗的公子晨,胡亥还是更想让父皇讨厌那个青元。
当时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事后回想起来,胡亥就觉得那个青元公主看他的眼神,越想越让他觉得不舒服。
不行,不能让父皇继续宠爱这个矮丫头了!
“父皇,那个青……”
“你该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嬴政打断他的话,“晨向来温和谦逊,若你对他友好些,他不会和你动手的。”
温和谦逊?
那个一见到他就龇牙咧嘴的公子晨?
胡亥惊呆了。
父皇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还没完,合上手里的竹简,嬴政继续开口:“还有青元,她身体弱,胆子也小,你以后别去云阳殿了,会吓到她。”
胡亥:“……”
那个会拍桌子和他唱反调的丫头胆子小……
嬴政还没说完,“行了,受伤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别到处跑,朕还要看奏疏,忙得很,你别在这打扰朕。”
胡亥哭了,他真的哭了。
父皇忙不忙他还能不知道吗?
要不是事先打听好了父皇现在在看的这些奏疏都没什么紧要的,他怎么可能敢不打招呼就跑到大殿里来啊!
可是现在呢?
父皇居然找理由让他走!
太惨了!
胡亥委屈……
胡亥蔫巴巴出去了,对于嬴政的话,他是半点都不敢反驳的,只能告状未半而中道崩殂。
“看好他,别让他再去云阳殿。”胡亥消失在殿外,嬴政对着一旁的赵高吩咐。
赵高最近在教胡亥律法,只要他去做,肯定是能管好这个十八公子的。
“唯。”
——
“老师,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胡亥苦着脸,十分幽怨地盯着眼前的赵高。
自从从章台宫回来后,胡亥就一直提不起精神。
以前他找嬴政告其他公子公主的状,嬴政虽然也不会惩罚其他人,但还是会偶尔安慰他一两句的,哪像今天这样,直接赶他走啊!
他做什么不好的事让嬴政讨厌了吗?
胡亥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只能等赵高来授课的时候和他请教。
这个父皇新指给他的老师,还是挺聪明的,而且很得父皇信任,胡亥需要他来帮忙解惑。
“陛下很看重青元公主。”赵高语气郑重。
看重那丫头?
这话胡亥早听赵高说过了,原本还不屑一顾的,可刚才看了嬴政的表现,他却不得不多想想了。
他的地位有点危险呐!
赵青元则是已经完全把胡亥口中的“让嬴政给她好看”给抛到了一边。
一个还没成为秦二世的小屁孩罢了,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她现在正在嬴政给她分的土地里视察情况。
奴隶们一个个拿着割麦工具,在地里埋头苦干,给赵青元收粮食。
两百亩地,远远看过去倒是金灿灿的一片,好似十分有收获,但其实走近一看就能发现,这个收成只能算一般。
秦朝的官奴隶主要来自战俘,罪犯家属,以及因债务问题沦为罪犯的人,这些人被安排来给皇家打理田地,虽说肯定没有修长城修驰道那么辛苦,可也是很累人的。
两百亩地,分给不到二十个奴隶种,他们的生活条件也不好,就算土地质量不错,种出来的粮食也完全达不到赵青元心中的及格水平。
不过还好,这次收割完把土地空出来,她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规划使用了。
赵青元是不可能下地的,别说她现在这副身体根本割不动多少稻,就是她做出一点要亲自动手的动作来,那些奴隶都一个个吓得连连跪地。
无奈,她只能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后,去了旁边的简易田舍。
为了方便打理田地,奴隶们都是住在田舍里的,由小吏统一管理,赵青元没进去田舍里面,只在外面大概扫了眼,然后默默叹气。
这住宿条件,确实是很不好了。
冬冷夏热的,几个人挤个小屋,瞧瞧,一个个的瘦得跟猴子一样。
“安排人把田舍重新修一下吧。”
她目前不可能放这些奴隶自由,也没法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制度变革,可在能力范围内,赵青元还是想稍微对他们好点。
毕竟是给她干活的,养好了也能种好地不是。
除了修田舍外,赵青元还让人在侧边比较平坦的地方修了个大院子,方便她以后安排人来做事。
这当然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不过好在她也不着急,安排下去之后,她又慢悠悠晃去了后面的山地。
“公主,少府来人了。”赵青元前脚刚从山上下来,后脚就有个负责查探四周情况的小吏喘着粗气跑到了她跟前。
来的人是赵青元见过面的,那个跟在杨大人身边的少年。
“臣章邯,见过公主。”
诶?
章邯?
赵青元跟着小吏走了一小段路,就被章邯的自我介绍惊了一下。
章邯,被称为秦朝最后的名将,文官出身的他,在秦末年间立下赫赫战功,用一队刑徒武装而成的军队,把秦末起义军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因为不得秦二世信任,无奈投降项羽,最终自杀。
对了,赵青元想起来了,章邯在领兵前,好像确实是担任的少府来着。
史书上没写他的具体出生年月,赵青元也没怎么想起来要找这个人,原来他现在就在少府了啊,还这么年轻。
好歹是个有名有姓的名将,虽然目前还没崭露锋芒,但赵青元还是默默记下了他。
可以多关注一下,人才可不能埋没。
压下心里的心思,赵青元跟着章邯去了少府。
少府七号院早已经大变样了,赵青元进门的时候,里面忙忙碌碌的有着不少人,杨大人正站在院子中间指挥着其他人晒纸。
新制成的麻纸呈暗灰色,薄薄一片,瞧着十分脆弱,可还是让负责造纸的人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天爷诶!这东西看着真的能替代布帛嘞!
“公主!”杨大人眉间的喜意压都压不住,要知道这可是陛下亲自安排关注的技艺,能这么快就取得进展,他就不用担心会被陛下死亡凝视了!
可喜可贺!
他引着赵青元进了侧边的副院,里面摆了好几个晒纸的架子,虽说还没真正造出能用到朝堂上的纸,可万事开头难,做好了第一步,后面就能慢慢走上正轨了。
赵青元一一查看了麻纸的质量和制作步骤后,又给杨大人提了几个注意事项和改进的方向。
劳动人民的智慧可是不能小瞧的,赵青元相信,她只要稍微提点一番,这些人自然能很快改进纸张的。
毕竟是一群顶级人才嘛。
她对秦朝官员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