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院的大白早早等在门口,一看见三个人的身影,腾一下起身,尾巴摇的飞起,四条胖腿卖力一跃,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白色软毛在迎风飘荡,还有一丝诡异的液体随着动作飞翔。
“汪!”
它径直越过小张,目不斜视地冲向夙音和谢凌序。
只见二人双双停下,脚尖往外一转,顺势分开一条刚好够狗飞过的缝隙。
白色大狗分毫不差地跃过缝隙,就这么扑空在了地上,而那两人仅是衣衫微动。
小张人又看傻了,这敏锐度,这配合,这默契。
他们之间没点什么他就不姓张。
没过几秒,中间隔了一只巨型萨摩耶那么远的两个人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大白也不记仇,哼哧哼哧爬起来,开开心心地爬起来绕着两人转。
“谢凌序,今晚吃火锅吧,给你搞个鸳鸯清汤的。”
“好。”
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乍一看,他们就像普普通通出来遛狗的一家二口。
小张心莫名一塞,明明是三个人的现场,他却没有姓名。
他大声咳了几下打断他们,“两位,已经到了,清清小姐的病情不太稳定,但是肯定不会做出伤害你们的行为,还请二位多包涵。”
夙音这才将注意力挪回正事上,“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到底什么病了吗?”
“您进去就知道了。”小张没有多说,低着头打开了那道一年多来从未正式开启过的大门。
搞这么神秘,夙音腹诽一句,耸耸肩,和谢凌序一起跨入了院子。
相比起其他院落,一号院院中的景致更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荒芜,由于病人不愿见人,在她住进来以后专门负责打理院落的工作人员没再进来打理过,再加上巨型犬跑酷,院子里除了一个狗屋,几乎没有什么装饰性的东西。
夙音简单扫视一圈,随即看向树边的人。
曾经在墙上的匆匆一瞥没有看走眼,一号院的病人确实是个很漂亮很有仙气的人。
身形瘦弱的美人弱柳扶风般倚在大树上,手中一方小绢帕,神色却悲悲戚戚,一瞬不瞬地望着并肩走进来的两人,眼眶里盈着泪珠,将落不落。
夙音定住了脚步,看了眼和她一起站定的谢凌序,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万籁俱静之中,一道哀怨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外面有人了啊,所以将我抛弃在这里,那么久都不来看一眼……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骗我的对吗?我的一颗真心便如此轻贱吗,我这么喜欢你……如今还带着人过来,那我又算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夙音的第一反应:我靠什么人这么变//态竟然喜欢谢凌序!
又后知后觉,这不是那个把她修合欢道姐妹打的一年见不了人的谢凌序。
她狐疑地在季清清和谢凌序之间来回打量,越看越奇怪。
低哑的怨言仍在继续:“带着别人登堂入室也就算了,如今,就是连辩解一句都不愿了吗……”
那声音,要多悲凉有多悲凉。
夙音幽幽转过头,用视线质问谢凌序:不是说和一号院的没关系吗??!
谢凌序蹙眉,“我不认识她。”
“你看她的表情,听她的话,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吗?!”
此情此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夙音都被感染了,心里蔓延开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挪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察觉到她的意图,谢凌序长腿一迈,刚拉开的距离瞬间缩小,甚至比之前离得更近。
“我真的不认识她。”他再次解释,全程只用余光扫过,一个正眼都没有给那个伤心欲绝的女人。
夙音怒瞪了他一眼,“真不认识她她能哭这么伤心?”
言罢撇过头,踩了几脚地上脱落的狗毛。
见大王不理睬自己,反而一直和旁人说话,季清清眼里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仿佛洪水开闸,啪嗒啪嗒落下。
不舍得骂心爱的大王,于是把怒火转到了第三者身上。
“哪儿来的妖//艳//贱//货,敢当着我的面勾引大王!你当我是死的吗!”
她站起身,一张清冷出尘的脸上满是泪痕,瘦削的手指半分不差地指着——谢凌序。
谢凌序:“……?”
季清清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又转向夙音,手中绢帕按了按眼尾泪花,“大王——”
尾音幽转,蕴含了无数情思。
夙音:?
啊?
她怔了下,甚至来不及收回表情,下意识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你!”
季清清堪堪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并且哭得更凶了。
谢凌序平静地瞥了夙音一眼。
夙音终于体会到了刚才他的感受,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什么叫百口莫辩。
她冤!
“我知道。”
清冷的嗓音打断了她丰富的脑中活动,夙音懵了吧唧地看向他。
“她犯病了。”
夙音沉默半晌,她就说怎么这么奇怪,还以为是原主留下的什么情债。
这一小段功夫,谢凌序半步上前,将夙音挡在了身后。
季清清哭的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大王……怎么能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大王……”
夙音保持沉默,又偷偷看了眼谢凌序,这……他也没笑啊。
哭泣声在空旷的院落中格外清晰,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拿这位怎么办。
这人哭得她脑子疼。
季清清见她无动于衷,擦眼泪的绢帕都能挤出水了。
她喊道:“大王,你可以不要妾身,可是,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夙音:……?
病到这种程度了吗?
隔壁二号院的好歹只把她当喜欢的人。
她倒好,连孩子都出来了。
大白走过去,安抚地拱了拱主人,却被那只苍白的手当成救命浮木一般揽住。
季清清凄惨的嗓音中满是真情:“大王,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啊大王,白白胖胖养的多好,这是我们的孩子啊大王!”
大白配合地“汪”了一声。
“大王,你听,我们孩子的声音多洪亮!”
夙音:“……”
为了不刺激这位的病情,谢凌序微微俯身,轻声在夙音耳畔道:“应付不了的话我们可以直接走。”
冷玉般的脸近在咫尺,这么近的距离也找不到任何瑕疵,伴随着魔音一般的哭声,夙音有瞬间的恍惚。
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是那个正道的狗东西在质疑她的能力。
她晃了晃脑子,大约是前世针锋相对的惯性使然,竟被激上了几分气性。
“区区病患,我会应付不了?”
夙音推开谢凌序,几步走到季清清面前,沉声道:“我为什么不来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季清清哭泣的动作一顿,明显懵了,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夙音深吸一口,一手指着大门,气势瞬间立了起来。
“首先,我不来的原因不在我,而是你不让我来,平时都锁着门,你根本不让我进来,是不是这屋子里藏了什么别的人?金屋藏娇,我好不容易来一回,哭哭啼啼倒打一耙,倒像我是那负心汉!”
季清清:“我没——”
有字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没有什么没有,防我们跟防贼一样,不让外人进来的难道不是你们院的人吗!”
夙音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还有,你说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看看这孩子跟我哪里相像?我们有一年多没见过了,你究竟从哪里弄出来的孽种!”
“我…我…”
季清清急促地喘了两下,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背上忽然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道。
几乎是瞬间,夙音语气一下柔了下来,轻轻拍着安抚,好像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别急,我知道,你对我情根深种情深意切非我不可爱的死去活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我绝。”
季清清顿时泪如雨下,“大王,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了吗大王!能得到大王如此回应,妾身……妾身此身分明了!”
泪水迎风哗啦啦的流着,她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
夙音眼珠子一转,表情莫测。
她笑的太早了。
“明白了你的心意也没用,这世上,不是两个人心意相通就能在一起的。”
闻言,季清清攥紧了绢帕,紧张兮兮地问:“什、什么?”
“正道有正道的规矩,邪道也有邪道的规矩,而我们逍遥宗的规矩,就是不得和外宗的人合道相守。”
夙音背过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身为逍遥宗少宗主,自然是要以身作则。”
“可、可我怎么办?大王,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我对你的心意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季清清好似一只呆头鱼,上赶着往她抛出的鱼钩上咬。
鱼上钩了,夙音马上绽开了明媚的笑颜,“这简单,加入我逍遥宗,全宗上下的俊男美女仍君挑选,不论是喜欢肌肉猛男还是翩翩君子,你想要的,我们都有。”
一旁默默听她扯的谢凌序:。
图穷匕见?
他说怎么她的态度突然变了这么多,原来又是要拉人入伙。
倒是时刻不忘自己的身份。
他视线扫过又哭又笑、全然被夙音牵动情绪的季清清,微不可查地沉了口气,却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这边,季清清听完夙音的宣传,拿绢帕捂着脸,羞涩地跺跺脚,“我不要什么俊男美女,我只要大王。”
面对如此深情的告白,夙音神色不变,“不管你要谁,都要先入宗。”
“入入入!妾身生是大王的人,死是大王的鬼,大王在哪儿我在哪儿,大王什么阵营我什么阵营,大王往东我绝不往西!”
季清清就差指着天发誓了,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那你以后就是逍遥宗的人了。”
夙音拍板决定了她的身份,轻轻抬了抬下巴,给了谢凌序一个既挑衅又骄傲的眼神。
这不轻轻松松。
跟以前哄小屁孩进逍遥宗一个路数。
那双眼睛里满是狡黠,像山间最灵动的狐狸。
谢凌序眼睫微敛,唇角勾了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然而,两人之间的小互动并没有逃过季清清的眼睛。
本来也很开心的季清清现在不开心了,大大的眼睛幽怨地盯着谢凌序,对于自己和大王之间的这个第三者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怒。
她指着他问夙音:“大王还没有告诉我,他是谁,为什么能待在大王身旁!”
“他……”夙音迟疑。
这该怎么说呢,现在她是大王,季清清是大王身边有名有份的人,那谢凌序算什么?
“他……”
她也想知道他在这出戏里算什么。
季清清看出了她的犹豫,刚止住的泪瞬间又流了下来,跟不要钱一样越流越凶。
“大王只消告诉我,他对大王重要吗?”
夙音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她的主治医生呢,能不重要吗。
听到答案,季清清手里的帕子瞬间揪成了一团,泪流满面却强颜欢笑。
只不过夙音眼睛还盯着谢凌序,脑子还在想他的身份,没有注意到她的表现。
“有多重要?”季清清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
“额……”又一个把夙音难倒了的问题。
她思索了很久,才附耳到季清清旁边,小声回答:“非常重要,重要到我得不到他的心,也得得到他的人。”
从一开始,夙音的目的就很明确,就算不能让他心悦臣服,也得让他顶着这副样貌留在身边当牛做马!
季清清眼珠子倏地瞪大,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竟然……竟然重要到这种地步吗?!
这得爱成什么样才能有如此执念!
只听见啪一声,她的心碎了,“我就知道,原来……原来大王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在哄我!在他前面,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季清清越说越伤心:“说什么俊男美女任君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