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星？”
房间瞬间被点亮了。
“怎么不开灯？”
纪砚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餐桌上，朝客厅走去，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底下门缝透着光，晁星在里面。
她于是叩了两下门，轻声问：“没事吧…我回来了。”
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放水声，盖过了一声短促的回应，欲言又止，但是纪砚听到了。
“那我在外边等你。”
纪砚走到餐桌旁，停顿一会，从袋子里挑了两个小点苹果。
水龙头不知何时拧到了最大，飞溅的水花打湿了衬衫的袖口，纪砚将自己的袖口捋起来，露出小臂。苹果在手里缓慢转动着，指腹无意地摩挲到了苹果脐部的褶皱，她看了眼手中的苹果，那是一个月牙形的疤痕。纪砚想起几年前在画展上，晁星扶着墙板把她拉到角落，也是问她活动还有多久结束。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晁星那个样子，身体颤抖，手腕上布满了月牙形的痕迹，深深浅浅的都有。
纪砚猛地回过头，发现手还保持着揉搓果皮的动作，指关节被冷水泡的泛起了淡粉色。
卫生间的门打开，晁星擦着头发走了出来，看见纪砚坐在沙发上，便走过去挨着她坐。
“肯出来了？”纪砚一边说着，顺手将苹果递给她。
“洗澡呢，听到你叫我了。”
晁星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我不是记得你不爱吃苹果吗。”
“等车的时候，看到有个奶奶再卖，就剩几个了，就都买回来了。”
老好人纪砚，晁星想到便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车就停在酒店楼下，她本该去接她的，不是因为之前约定过当她的司机，是晁星想抓住一切机会，对纪砚好的机会，因为这样的时刻本来就少之又少，而她自己一直是被照顾的角色，愧疚感又袭上心头。
“我可以来接你的。”
“刚好那边有车嘛”
明明刚才还说等车的时候买的苹果，算了，晁星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视线转向前面的落地窗玻璃，因为开灯了的缘故，看不太清窗外的夜色，只有两人坐在沙发上的投影，像一面镜子。
“谢谢。”
纪砚余光瞥向晁星，笑了：“谢什么？”
“谢很多。”
“我睡觉了，我睡觉了。”晁星对她自己冷不丁的道谢感到浑身不自在，没等纪砚多说什么，就朝房间走去。没过多久，又从房间里拿了两瓶酒走到纪砚面前，小声说：“喝点吗？”
“你什么时候买的？”
“甭管。”
两人都笑了起来，纪砚接过酒，拉住晁星坐到自己旁边。
“今天又那样了吗…”
晁星点点头。
“那你吃药了？吃药了可以喝酒吗？”纪砚蹙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夺晁星手中的那罐啤酒。
“早不吃药了，我等它自己好的。”
晁星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
“是吗？”纪砚回想起了晁星第一次在她面前发作的场景，久久不说话。
“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哪点好呢？”
“是个特别好的人。”
晁星紧缩着双肩，埋下脸来，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一直胳膊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仰起头盯着顶上的灯。纪砚看她没继续说话，也靠着沙发靠背，仰着头看着灯。
“我想起以前的事了，你说，如果当时没碰到你，你没和我说那些，没做那些，我可能早就不在了吧。”
纪砚惊讶地看着晁星，微微一笑。
“晁星，你就是为说这个…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是啊是啊，遇见你之前你知不知道我多倒霉…体检被筛…这虽然是我知道会发生的事，还有这个病也是莫名其妙得的…你知道吗，医生说有些人基因里自带。”
“我妈说她也有过一次被救护车带着，检查报告一出来是耳石症！”
“你知道吗，我外婆也有。”
晁星自顾自地说着，纪砚在她每次断句的间隙里，用“嗯”或者“嗯？”回应她。
“够倒霉了吧。然后也画不出画…当时还分手了，你猜理由是啥？”
“不是说以后注定不在一个城市才分的手吗？”
“才不是！她说‘我需要一个可靠的爱人’”
“那确实。”纪砚懒懒地开着玩笑，瞥见晁星瞪大眼睛看着她，又说：“那确实是她没眼光。”
“不识货。”
“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纪砚是晁星见过最好的人了，就连晁星家里人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又重新振作起来的，只是有一天回来就开始整理之前的画稿，白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整日的关在房间里，周芸有几次趁晁星去厕所，打开房间门偷瞄，才知道她又开始画画了。那一天，她认识了纪砚。
晁星从高中就开始参加各种比赛，在社交媒体上同步发布自己的作品，积累了几十万粉丝，为的是可以办一个画展，这是她的梦想。书柜第二层的那本画册就是为这个而准备的。毕业后找了很多策展公司，再被各种理由拒绝后，这件事就搁置了，一放就是一年，直到她再看到那张便签条，才决定再试试。可能是命运使然，看到承品影业发布了一个绘制影视动画海报的广告，又刚好那天纪砚在活动策划人的办公室等人，晁星误把她认成了活动的工作人员。
“我记得好像是电子邮件投递的。”
纪砚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接过了晁星递给她的画册。
“是……但是当时线上沟通的时候，你说可以过来谈。”
“是吗。”因为不是她接管的活动，所以她也不太清楚是否可以这样做。
可想而知，最后通过了，是纪砚拍的板，她接管公司已经一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完全做主一件事。另外，她还和晁星说可以再挑几张，过段时间有一个拼盘画展，剩一面墙，可以挂四张画，无偿提供给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