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是去海上剿匪的日子,这一去不知道要何时回来,手下的铺子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打点。白颂竹刚离开一家商铺,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家,一上午就走了三四个铺子,腿脚都走得发酸。加上天冷,手脚都是凉的,便让明月找了一家茶馆去休息一下。
茶馆里香气袅袅,沁人心脾,白颂竹边喝着茶,边翻看着账目。旁边的明月嘴里咬着一块糕点,正吃得开心。一抬眼便看见赵珩御。
明月咽下嘴里的糕点,含糊地道:“姑娘,王爷也在这里!”
闻言,白颂竹顺着明月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赵珩御从茶馆的包厢中走出来,身旁还簇拥着几人,远远看着有些熟悉,似乎是官府的金大人和其他府衙之人。
几人从身旁经过时,被隔着的屏风挡住了,赵珩御没有看到她,围在身后那几人,个个眉开眼笑,说着“请王爷放心”这类的话语。
一行人走出了茶馆。明月疑惑地看着白颂竹,道:“姑娘,你不和王爷打声招呼吗?”
白颂竹摇摇头,继续低头看手上的账本。
待一壶茶喝完,身子也暖得差不多了,这才准备继续赶往下一家铺子。
刚踏出茶馆的大门,迎面撞上一个人,白颂竹踉跄步子向后退几步,那人也伸手及时扶住了她。
“多……”白颂竹看清眼前的人,抽回了手,行礼道:“多谢,王爷。”
赵珩御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白颂竹道:“去几个铺子里看看。”
“我最近听见一件趣事。”赵珩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前几日你去了张家,让人按着张家姑娘,泼了她三桶冰水,这可是真的?”
这件事发生以后,不出一日整个津洲流传遍了。白颂竹的名声本来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不过,好在名声这个东西,她并不看在眼里。
白颂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这个人不是向来稳重,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跟一个不懂事的姑娘较什么劲?”
白颂竹顿时冷下脸:“你只听到我泼了张家姑娘三桶冰水,你可知道那姑娘做了什么?”
“只是听说这姑娘说话刻薄,这段日子说了不少你的坏话。”想了想,又道:“你应该不是因此事才找她,这里面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白颂竹冷声道:“我的确不在乎她说我什么,只是她不该欺负我妹妹。若是有人伤害我的家人,我定然不会轻易绕过那人。”
赵珩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才道:“芷兰现在可好些了?”他忽地扬起嘴角,“她这么欺负芷兰,你就泼了她三桶水就够了?若是觉得不解气,我可以帮你。听说这位张家姑娘马上要议亲了……”
“不必了。该讨回来的我都讨回来了,张家姑娘这会应该是彻底学乖了。芷兰如今也没什么大事,发了两日的烧,现在只要在家中好好休养,这个冬天不再受寒,便不会留下什么病根了。这件事算是两清了。”张金玉虽然可恶,教训一下便也够了,倒不至于手段如此决绝。
“你到底还是心肠太软。”赵珩御笑了一声,像是对于她宽容的讥笑。
“有的人做了错事能怀着悔过之心,我尚且可以放她一马。但是有的人做了错事,却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这样的人,我对他不会有一丝怜悯。”
白颂竹看向他的眼神中,晦暗不明,像是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珩御似乎感觉到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略带些疑惑地道:“你这话像是对我说的。”
白颂竹咧一嘴笑:“怎么会呢。王爷,还有事吗?若是没事的话,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忙了。”
说完越过他,登上了马车。
马车正悠悠往前行,白颂竹忽然发现车中多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几包蜜饯。奇怪,她怎么不记得有买过这个东西了。
掀起扯车帘问驾车的明月,“明月,你买的蜜饯吗?”
“刚才姑娘跟王爷闲聊的时候,蜜饯铺子的掌柜拿来了,就是前段时间新开的那家蜜饯铺子。说是最近出的新品,送来给姑娘尝尝。”
太子的眼线?
过了这么久都不曾收到太子的消息,白颂竹还以为他不打算再打草惊蛇了。看来太子眼中还是容不下赵珩御这个眼中钉。
这个太子可不比赵珩御心善多少,或者可以说他们两个其实是一类人,可真不愧是一对兄弟。采月节那日,太子让她带着赵珩御去巷子里,派来的杀手要杀可不止赵珩御,还包括了她。她是命大,才活下来了。经了此事也看得出,与虎谋皮是行不通的。
如今这个太子竟然还要找她。
呵。白颂竹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蜜饯又扔了回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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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三山渡剿匪前的第三日,很多事情都还没准备好,但是芷兰便要拉着她去请平安符,说是此行凶险,要好好地求神拜佛,以求福泽,护佑她平安归来。白颂竹拗不过她便答应了,好在郊外的寺庙里倒是不远,一来一回也一日光景。
白芷兰坐在车里软垫上,身上披着冬日的披风,白颂竹犹觉得不够,让明月暖了汤婆子带上。芷兰热的面容粉嫩,连忙摆手。说到时候捂出一身汗,跟外面的冷风一吹,不是更容易风寒了。白颂竹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没有带汤婆子。白戈在一旁直瘪嘴,直言道阿姊眼里只有二姐,都不关心他了。白颂竹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白戈捂着头哼哼唧唧,一旁的芷兰笑弯了眼睛。
金秋时节,红枫树满目灿烂,轱辘压在枯树碎叶,细碎声音跟着车子响了一路。
三人到了山上的寺庙,芷兰笔直地跪在软垫上,闭着眼睛虔诚许愿。白颂竹瞧着她,觉得芷兰似乎同上一世变了不少,曾经她敬神佛,却不信神佛。即使来到寺庙,也不过是随着他们一起简单上个香而已,而如这样倒是头一次见。
或许是因为此行确实凶险,她心中担心,这才寄托于神佛吧。
这么想着,白颂竹也跪在芷兰身旁。原本只要求一个平安符,到最后求了四个。
白戈挠了挠头:“阿姊,你求这么多平安符做什么,我们又不出海,用不着戴它。”
白颂竹把平安符系在他的腰间:“来都来了,求一个也是求,不如多求几个。正好一个给你,一个给芷兰,一个给阿翁,护佑大家平安顺遂,也讨个吉利的彩头。”
白颂竹给芷兰系上平安符,看到上面“平安顺遂”四个字微微怔。倘若这一世她的家人都能平安顺遂,那该有多好。
门口处有个老和尚立着一处小摊,胳膊撑在桌上支着下巴睡着了,脑袋随着呼噜声一沉一沉的,睡得十分熟。白颂竹几人从门口出来时,那人猛点了一下脑袋,睁着蒙眬睡眼看见眼前有人。
“几位施主,求签看卦否?”打着哈欠声音里还带着困倦。
芷兰柔柔一笑:“多谢大师,我们准备回去了,改日再说吧。”
老和尚看着芷兰,惺忪睡眼立刻睁大,“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芷兰奇怪地道:“咦?我不曾见过你。”
老和尚盯着芷兰眼角,那处正是胎记所在,出门前芷兰用香粉盖住了,若是仔细看仍能看得出一些痕迹,他这样直勾勾的目光,让芷兰有些不适,下意识偏过头,伸手去挡。
白颂竹横跨一步,将芷兰挡在身后,面色微冷:“大师,是认错人了,我妹妹说了没有见过你。”
老和尚一拍脑袋,“是了是了,老和尚记错人了。此前确实没见过,只是看着面熟,或许是上一世见过的。”
白戈听了直皱眉,火气便上来了:“你这个老和尚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见没见过的,我二姐常年在家中,怎么会见过你!”
白颂竹觉得这大约是一种什么新的揽客手段,便不想再理会,拉着白戈和芷兰要离开。
几人刚走出几步,正要踏出大门时,忽然身后传来老和尚的声音又传来:“重来的机缘仅有一次,或循心路以觅新机,或循旧日之迹,返往昔之途,皆在一念之间。”
白颂竹驻足而停。
白戈道:“阿姊,你怎么了?”
白颂竹侧身回头,那个老和尚正收拾桌上的东西,“小戈,你先带着芷兰回马车上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白戈立刻道:“阿姊,别理会他,这人大约是脑子有毛病,只会说些故弄玄虚的话,哼!”
白颂竹眼见老和尚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心中有些着急,脚上的步子已经跟了上去,嘴上还不忘道:“你和芷兰在马车里等我!”芷兰和白戈在后面叫她,白颂竹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大师!大师留步!”白颂竹追在后面不停地喊着前面的老和尚。
老和尚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到白颂竹,停了下来:“白姑娘,你一路追着老和尚而来,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