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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偏航(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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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江作为北方城市,正值初秋,清晨已有些许凉意。雁惊寒换好戏服走进片场,徐谦鎏正和梁郁安商讨拍摄方式。

“梁叔,一镜到底太难了。我又不像阿雁天生吃演员这碗饭。”

“今天你的戏份在最后,来得及准备。你先去背台词,梁叔信你能过。”瞧见远处走来的人,梁郁安说,“小雁虽年纪比你小但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很多。在片场的时候多向他请教演技相关,你将会取得很大进步。”

“好,我会的。”徐谦鎏也发现雁惊寒,笑盈盈地上前打招呼。目光落在他的腰间,衬衣下摆扎进墨色西裤,敞开的浅棕风衣罩着素白衬衫,清瘦身子勉强撑起妆造,纤纤细腰不堪盈盈一握。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阿雁来演女主角吧,她真的超适合你。”徐谦鎏移开视线,素指将长发别在耳后,笑道,“每天只吃一顿饭吗,腰比女艺人还细?”

“来时喝了一碗粥,中午想吃小炒肉。”雁惊寒道,“节食伤胃,我在家每天晨跑。”

“你就比我小三岁,身体素质怎么还像小年轻?”自律这方面,徐谦鎏自愧不如,同时她也羡慕雁惊寒的身体机能,年过三十还如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男人至死是少年,我心态永远年轻。”雁惊寒赶着拍今早的第一场戏,“阿姐等我来娶吧,我先走一步了。”

“嗯,阿姐等你。”

第三场戏是清晨邮轮抵岸,蹲守柏江码头的警.员逮捕黑裙女士归案。

“三、二、一,action!”

拍摄时间尚早,日光还未照到柏江。江面上大雾茫茫似乎有意阻挡游子的归家路,即将下船的旅客全聚集在甲板,他们大多衣着朴素一眼便能知道身份。邓世峤在房间收拾行李,那封信被夹在法语词典的扉页,他决定亲自转交给蔡秀钊,以防假手于人自身难保。

汽笛长鸣,邮轮泊岸。

一众警员站在舷梯前盘查这艘船的旅人与行李。平民百姓敢怒不敢言,任由他们打开箱子、包裹翻找上级所寻的物件。邓世峤作为贵家子自然不在其列,警长陪同邓府管事一齐等候他的到来。

“报告警长,”一名警员上前通报,“我们已抓获嫌犯,但从她身上并未搜出任何信件。”

“哦,是吗?”警长下达指令,“严查这艘船上的每一人,除非她把东西丢进江里,否则定然在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是。”

“大少爷,这儿呢!”邓府管事急匆匆跑上去拎行李箱,金丝眼镜险些因颠簸而坠地。警长慢悠悠跟在后边,他打量起面前这位留洋归国的短发青年。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传言非虚。”二人年纪相仿,警长有意与他亲近,“邓家大公子一表人才,不枉我等候多时见上一面。”

柏江梨园里的戏子多为脂粉打扮的角儿,白日台上衣着光鲜地唱戏,夜里供恩客消遣狎玩。同僚曾邀他前往名坊寻欢,目睹一场香艳的活.春.宫后对此事再也提不起兴致。家中给他说亲也被婉言谢绝,从此心不在女意在男。他不愿委身于人,象姑馆里的小倌儿又不入眼,他一直在等不期而遇的缘分。邓世峤的出现让他觉得先前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上天将最好的留给了自己。

拿在手中的法语词典份量不轻,邓世峤望向远处被一众警员拖走的女人,心中多了几分忐忑。面对警长的赞许,他也只是客气地寒暄,“您说笑了,邓某惭愧啊。阁下尊姓高名是?”

“颜樵瑾,樵苏的樵,瑾瑜的瑾。”警长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世峤不必自谦。”

女子被当街拖行远去的身影令邓世峤心潮难平,昨夜吻过的双颊如遭两记耳光扇打。明艳动人的姑娘已被殴打至遍体鳞伤,缎面黑裙成难以蔽体的破衫,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磨难直至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她是隐入浩瀚烟海里的一粒沙,代表许多无名无姓的革命烈士,无关男女,无关年纪,她是铺在康庄大道上的一块砖,不论陈新,不论功绩。

“苦将侬,强派作蛾眉,殊未屑!”

“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

那名女子仰天长啸近乎癫狂,她是封.建年代的觉醒者亦是悲哀的牺牲品,她恨男女有别世道欺压,更恨人民愚昧复国无望。

“冒昧问一下,方便我开你的箱子吗?”颜樵瑾询问道,“你所搭乘的这艘船藏有革命党,人已经抓到了,但关键的东西没找到。”

“无妨,颜警官自便吧。”

邓世峤的目光落在码头的卸货场,搬运工人的年龄相差甚远。两鬓斑白的老叟因沉重沙袋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监工甩一记鞭子便抽起血沫横飞。衣衫褴褛的孩童见此情形啼哭不止,他似螳臂当车一般挡在老叟身前,长鞭无情鲜血染红麻衣,他却不退开半步。周围的工人畏惧监工威慑不敢上前劝阻,有的人对此漠不关心依旧埋头苦干,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家同为苦命人,谁又比谁更可怜?

“你手里的书能给我吗?”颜樵瑾轻拍他的肩头,邓世峤回过神,“书要一页一页地查吗?”

“不,我翻一下就好。”厚重的书本托在手里,颜樵瑾翻开封面,一张写满法语的白纸映入眼帘,他试探性地问,“这是什么?”

“我在大学里有喜欢的女同学,她是法国人,但家里喊我回来成亲……未寄出情书,好可惜啊。”邓世峤故作感伤,适才发生的一切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他不再压抑隐忍,“我本想久居海外与她长相厮守,奈何父母逼迫遗憾回国……”

泪盈眼眶,如鲠在喉,言辞真挚,情深似海。

“抱歉,我唐突你了。”物归原主,颜樵瑾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他,“父母之命不可违,世峤还是顺应天意吧。”

顺应天意,劝人也劝己。

方才燃起的希望再度熄灭,颜樵瑾轻叹一声,道:“我送你上马车。”

“多谢。”丝帕擦去眼角清泪,邓世峤心有余悸,步履不稳全靠颜樵瑾扶上车凳,他贴心关上厢门,站在窗口道,“一路平安。”

从前车马走得慢,这会儿才刚进城。

透过这扇玻璃窗,邓世峤看遍人间疾苦。路边蓬头垢面的乞儿伸手向行人讨钱,蚊蝇围绕他们奏乐,人们嫌恶地抬脚便踹。瘦骨嶙峋的妇人坐在街头卖儿卖女只为换一斗米下锅,无人关心她前夜哭到肝肠寸断,今早拖着一双儿女当街售卖。三名留长辫穿马褂的纨绔手提鸟笼摇晃折扇,他们昂首挺胸迈阔步,因承先祖荫庇才得今朝逍遥。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邓世峤收回视线,低首望向那封被翻译成法语的密信,“如今中.国到底算盛世还是乱世?”

无人能为他解答,回应他的是窗外风声。

“大少爷,”管事开启厢门,“咱们到府上了。”

邓世峤探身出车厢,邓府朱门敞开迎他归来,“爹!娘!”

怨恨与不满终化作久别重逢的热泪,邓家父母与一众姊妹站在门口迎接,管事牵走骏马,府中仆役排列在石阶前,“恭迎大少爷回府。”

“起来,”未登上台阶,邓世峤就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不许跪!”

“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邓父拄着楠木拐杖,声如洪钟,“他们跪你是天经地义。”

法国早在一百多年前结束君主专.制统治,期间历经数次改革最终确定以共和制为政体,人民建立起民主共和制国家。天赋人权,自由平等。他们见面不行跪拜礼而是互相摘帽鞠躬,逢人不喊老爷而是代之以先生。邓世峤常年待在法国,早已习惯外边的生活环境,他不适应是正常的。

“好,可以了!”梁郁安抚掌示意拍摄结束,“休息会儿再拍下一场戏。”

阳光穿透云层,地表逐渐升温。

“寒哥喝水歇会儿吧,”裴谙提着保温杯赶到自家艺人跟前,他旋开金属盖把水杯递给雁惊寒,“刚好还是温的,不伤胃呢。”

“谢谢,”雁惊寒仰颈饮水而后环顾四周,“那个孩子呢?”

“哪个孩子?”裴谙问。

“码头卸货场的孩子。”雁惊寒为人父母最见不得小孩哭,若不是秉承职业操守他当时差点出戏跑去哄孩子,“小朋友在哪?”

“小演员在戏份拍完就离开了,这会儿应该……在你身后!”

闻言,雁惊寒担心撞到孩子于是往前走了一步再转过身。小朋友脸上涂抹的泥灰还没洗去,裴谙便翻包掏出一袋丝巾。雁惊寒蹲下身动作轻柔地给孩子擦脸,顿时白净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裴谙举着手机在一旁录像,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雁惊寒面对小孩时由内而外地散发母性光辉。

“漂亮哥哥抱抱。”小男孩凑近他,柔软的唇瓣在脸颊似蜻蜓点水般落下短暂的亲吻。雁惊寒顺势抱起他,“我不是哥哥是叔叔。宝宝刚才哭得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我妈妈说你是漂亮哥哥。”小朋友接过一次性纸杯里边盛着超过半杯的温水,他小金鱼似的咕嘟咕嘟仿佛还能吐泡泡,“哥哥不止漂亮还香香的。”

“宝宝不止可爱,嘴还甜甜的。”童心未泯的雁惊寒学着他说话,“你的妈妈在哪啊?”

“妈妈是制片人,她现在很忙没空陪我。”

“我陪你好不好?”雁惊寒抱着小朋友坐到石阶上,“宝宝几岁了?”

“我今年四岁啦,”稚嫩的嗓音搭着好似能掐出水的脸蛋,雁惊寒对这孩子是越看越喜欢,“我和妈妈都喜欢漂亮哥哥。”

“哥哥也喜欢可爱宝宝。”食指轻刮高挺鼻梁,雁惊寒心满意足地逗孩子。

长达三分钟的原相机视频上传微博,评论区里一群女孩争相愿和雁惊寒结婚生子。

雁过留声:哥哥看看我,我单身未婚喜欢孩子,重点我还是优质Omega,身娇体柔易推倒[爱心][爱心][爱心]

雁如玉:早知道哥哥喜欢孩子我就不装了,我摊牌我是192个月大的宝宝。我也想要漂亮哥哥的抱抱。雁咱自信点,不要质疑孩子的审美,你不是叔叔,你就是霹雳无敌宇宙第一神仙颜值的漂亮哥哥。[舔屏][舔屏][舔屏]

雁还巢:母性光辉溢满屏幕,咱就是说啥时候生了个孩子???我作为七岁孩子的妈表示雁雁抱孩子的姿势超标准好吧,他为什么能如此熟练,一定是经常抱我和他的孩子。[大哭][大哭][大哭]

寒水送雁:不止漂亮还香香的雁老师,温香软玉大美人。丧偶式育儿太痛苦了,我需要雁雁这样的奶爸。[羡慕][羡慕][羡慕]

不到一小时,这条微博底下评论破万。#我不是哥哥是叔叔#、#来自影帝的母爱#和#雁惊寒香软美人#三个词条迅速冲上热搜榜前五,粉丝数再次激增,裴谙心底盘算又能多挣一回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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