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别来无恙啊!”年过半百的梁郁安步履稳健,岁月的沟壑留在眼尾,笑时眉目更深,“小雁还是当年的样子没变啊,不像我们都老了。”
“小雁”既代表长辈对晚辈的亲昵,也意味着梁郁安在娱乐圈中的地位。三人围坐圆桌,聊起电影拍摄的相关事宜。
“你那时为了家庭婉拒我的邀约,现在为何愿意了?”
“我离婚了,梁叔。”雁惊寒给他添茶水,“最小的孩子已经念小学了,爸妈替我照顾他们,我现在有足够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请您放心。”
“噢,恭喜你走出围城重获自由。情场失意不要紧,事业风生水起才关键。”年轻人的感情总是不稳定,也许前一刻还如胶似漆,下一秒就相看两厌。夫妻离婚甚至反目成仇在圈子里屡见不鲜,梁郁安还顺带恭喜雁惊寒失去束缚前途无量。他从公文包里翻出剧本,承载主创两年心血又经历八年等待的作品终于正式开拍。梁郁安将剧本交给雁惊寒,他仿佛又见到了曾经那个穿着茗江附中校服的少年坐在自己对面签字。
“回去多琢磨剧本,下月六号开机仪式,拍摄时间为期一年。”梁郁安对这部戏极有信心,他断定雁惊寒能凭此走上新一个高度。“当初剧本写好的时候,我就认定主角只能是你,你千万别让梁叔失望啊。”
“梁导难道不相信惊寒的水平吗?他怎么会让您失望。”杜芮跟在梁郁安身边为他推门,“您慢走,希望未来锐兴还能与您合作。”
“守好小雁这块招牌,还担心拍不了好电影?”梁郁安未曾见过雁惊寒的丈夫,他自然不认识站在门边的鹤泱尘,“既然离婚了,那就再找个新的小伙子。我看他就很合适,体格看起来能保护好小雁。”
闻言,杜芮轻笑道:“梁导看人真准,他就是跟您抢惊寒的前夫哥。”
“哎哟,那可不兴找,眼瞎的男人不能要。”
“我送梁导下楼,”唐忱主动为老人家拎公文包,“梁导慢点走,我还想多学些拍戏的事儿。”
“你谈完了,我们回去看孩子吧。”鹤泱尘站在门边朝他招手,“我在茗江休息三天就得回森延总部,能陪孩子的时间没多少了。”
“需要我送你去伯父家吗?”杜芮替他收拾桌面上的剧本,“我很想念伯母炸的排骨。”
“没关系,你陪唐总去吃日料,我跟他回家。”雁惊寒接过帆布袋,杜芮陪着他下楼,三人一路无话。
“先去岳父家接孩子,”鹤泱尘说,“我们待会儿直接回家。”
鹤泱尘话语里的“家”是他们的婚房,柏恩华庭根据他的设计图单独修建这幢半山别墅并命名“和鸣”,别墅选址在能将全城景色尽收眼底的青鸾峰顶。
“你回来得真不巧,”雁惊寒忙着给雁母发信息,表示今晚得多添副碗筷。“我今早把孩子们的东西都打包送过去了。”
鹤泱尘声量拔高:“你要让我一个人回家?”
“怎么可能,”手机熄屏,雁惊寒扭头看他,笑容真诚道,“你吃完饭再走也行。外头灯红酒绿多逍遥,别辜负了你期盼多年的自由。”
决定离婚的人是他,追求自由的人也是他。所有要求明明已经实现,鹤泱尘反倒没半点心思享受,他想不透自己的行为到底图什么。
君悦府是城北最大范围的高档小区,这个片区里的所有适龄儿童拥有从出生起就一路直升茗江附属校的学位。茗江附属幼儿园到茗江附中,大学前的学习质量皆取决于一套房的价位。
“宝宝,爸爸回来啦。”铃声响起,雁母来开门,“好久没看你像今天这么忙了,孩子们都很乖。谲森在自己房间写作业,下午晚逸看了会儿故事书就困了,这会儿才睡醒没多久。”
雁惊寒换上拖鞋踩进客厅瓷砖地,等他回头看鹤泱尘发现对方仍然站在门外,“你不进来吗?”
“妈,我能进来吗?”鹤泱尘小心翼翼地开口,他无法忽视雁母手里握着的菜刀。
“你从鞋柜里找双拖鞋出来穿。”雁母继续回到厨房忙碌,雁父则坐在小板凳上择菜,时不时起身给妻子打下手,“那小子也来了?他怎么还有脸吃我们家的饭?!”
“消消气吧,年轻人的事我们不方便掺和。”西红柿被切成薄片,淡红汁水沾湿砧板。雁母往锅里倒了少量植物油,排骨一块块排列在上方,炸至通体金黄再加入西红柿薄片,飘香四溢。“可惜芮芮没来,吃不到他最喜欢的炸排骨了。”
侍者端上一盘生鱼片,兴许是盘底碎冰冒白气,杜芮打了个喷嚏。
“爸爸抱。”雁晚逸听到姥姥喊的话立马从房间里跑出来,他赤足踩在冰冷地面,抬手朝雁惊寒撒娇,“爸爸辛苦了。”
自家小孩的撒娇永远可爱,雁惊寒俯身抱起儿子,他亲吻柔软的脸颊像是品味一块果冻,有点甜。雁晚逸趴在他肩上,瞧见了站在后边的鹤泱尘。
“爸爸,”雁晚逸说,“我想去找哥哥。”
“爸爸陪你去找哥哥。”雁惊寒前边走,鹤泱尘后脚跟,雁晚逸埋首爸爸的颈窝,眼不见心不烦。
外语书里的笔记满满当当,鹤谲森收拾好桌面的学习用品,他离开书桌坐到床上,卧室门被推开。
“哥哥,爸爸回来啦。”雁晚逸朝哥哥挥手,雁惊寒身子前倾险些失去平衡,“宝宝不急。”
“爸爸辛苦一天了,你怎么还让爸爸抱?”鹤谲森说,“快点下来别累着爸爸。”
“爸爸抱不了,父亲抱你好不好?”鹤泱尘伸手来接雁晚逸,小朋友不乐意了,“我不要抱了。”
手缓缓放下,鹤泱尘神色微变,他居然被自己的孩子拒绝了。雁晚逸从爸爸的怀抱走到哥哥身边,鹤谲森向父亲挑眉,“这位伯伯好面生啊,爸爸怎么没带芮叔叔回来?”
“伯”与“叔”的唯一差距是年龄,鹤泱尘年长于雁惊寒两岁,孩子们的言语如刺,每一根都精准扎在鹤泱尘的痛处。
鹤泱尘问:“半月没见,你连父亲都不认识了?”
“我不记得我还有个父亲,”鹤谲森站起身来仰视面前的男人,“我爸爸他离婚了,我只有爸爸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