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让马文静从这个角度上思考过自己职业去留的问题，甚至就连马文静自己都没有想过。

“我高中一毕业就学了医，好像我除了当医生也不会其他的什么……”

“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入行太早没得选所以才继续当了医生，还是因为我真的喜欢……”

顾洋听着马文静的话多少有些心酸，他知道，对方这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不能代替马文静做决定，但也许，他可以帮马文静更加了解她自己。

“那我们就先不想这个了。”

“如果抛开当医生的话，你还有什么其他感兴趣的职业吗？或者只是单纯的兴趣爱好也可以。”

“趁着你现在的假期还没结束，我们一起去体验体验怎么样？”

“正好我也好久没上班了。”

过往的二十八年里，从来都没有人告诉马文静，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过。

顾洋的身体虽然不好，但却一点儿也没耽误他的行动力。

不过才第二天，他就已经帮马文静联系好了她向往已久的咖啡厅兼职，准备体验一把她梦想中的咖啡与远方的快乐。

站在还没完全营业的咖啡厅里的马文静，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清晨的街道还很安静，早起所带来的困倦被弥漫的咖啡香气一点点的驱散，阳光透过落地窗一寸寸地照亮咖啡厅的每一个角落，身边站着自己的爱人，陪着她静静地看着空中的浮尘在朝阳中飞舞。

一切都像是马文静梦想中的那样。

静谧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浪漫。

“原来早晨还可以是这样的……”

望着眼前的一切，马文静忍不住喃喃感叹。

“喜欢吗？”顾洋走到马文静身边，默默地牵住了对方的手。

马文静稍微用了点力回握住，整个人的眉梢眼角洋溢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

“喜欢。”

“喜欢就好。”

咖啡厅的老板是顾洋的好朋友，也是一个嘴上总嚷嚷着“自己除了钱一无所有”的让人有些时候恨不得抽他一顿的富二代。

用这位富二代的话来说的话就是，他开咖啡厅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一个有价值的，可以为社会提供正能量的人。

因此，这家咖啡厅的格调清新自然，又不是一股浓浓的小资情调，日常消遣来这里待一下的话就再舒服不过了。

只是，现在除了马文静和顾洋之外，咖啡厅里的第三人，也就是这个传说中的富二代马泽凯就不那么舒服了。

马泽凯皱着眉头看着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命苦的富二代了。

“你们两个人要谈恋爱就谈啊，为什么要拿我做play的一环？”

马泽凯觉得自己有些……哦不，应该说是十分怨念。

咖啡厅早市开门他一般都是不来的，因为他头天晚上要去蹦迪，根本起不来。

可顾洋却说自己的小女朋友想要找个工作，人又社恐，搞得他这个老板还得亲自来带新人。

结果今天早上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和人一见面却发现，人家堂堂一个医生，哪里需要找工作。

虽然马泽凯也知道医生工作压力大，有些时候想换个环境喘口气也很正常，可来咖啡厅打工，还真不是什么好的选项。

马泽凯想着，一边认命地开始将咖啡厅的灯全都打开，又默默地把咖啡豆取出来，倒进磨豆机里。

看着一直在一言不发地做着事的马泽凯，顾洋有些无语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他抬脚嫌弃地踢了踢对方，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道：“你在咖啡厅带新人用脑电波交流的？”

一瞬间马泽凯只觉得自己的命比咖啡苦，他当然知道要怎么带新人上班，可问题是自己的这个小本家小马医生是会在他的咖啡厅长期干下去的人么？

马泽凯强忍住脱口而出的三字经，冲着顾洋挤出了一个略微狰狞的笑，“你说得对，我还没清醒，忘记了，哈哈。”

“呃，那个小马医……呃，小马，早上来店里呢，先开门窗，让空气流通，然后再把灯打开，开关就在这里，你看到了，然后呢，你从储藏柜里拿出豆子，我们店的销售量一般就是一天一整袋，所以剪开直接倒进磨豆机，喏，就是这台机器就行。然后你就等着客人上门就好。”

“哦~好的~”

马泽凯虽然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但是比起医院交班的内容那就简单太多了，马文静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记住了这一切。

看着时间还早，马泽凯想着人来都来了，不如让对方体验得彻底一些，就开始教起马文静做咖啡来。

马文静虽然常喝咖啡，但喝来喝去都是比较提神醒脑的热美式和冰美式，对于咖啡的品类并不算得上是十分了解，所以在看到马泽凯拿出来的那几页A4纸的咖啡制作方法说明之后，她终于开始意识到在咖啡厅的工作，也许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轻松。

“这什么？”就连站在一旁的顾洋也发现了不对，拎着那几张过了塑的A4纸问。

“什么是什么？”马泽凯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顾洋，“在咖啡厅工作总得会做咖啡吧？我这不是准备拿说明出来教小马么？”

马文静&顾洋：……他说得好有道理。

有句古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既然要体验新职业，那就体验个彻底，马文静觉得好好学学做咖啡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只是等到她真正开始学起来，马文静才发现，原来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挺难的。

“这个咖啡粉呢，我们每次会用十六克，因为我们要催double的嘛，理论上呢，每次取粉都应该用称，喏，就是这个小东西量一下，但是咖啡厅忙起来的话就没有办法这么慢吞吞地去称重，所以呢，咖啡师的手感也很重要。”

马泽凯说着就娴熟地按下了磨豆机的开关，随着嗡嗡嗡的机器轰鸣，咖啡豆在瞬间被打碎成了漂亮的粉末，然后在粉碗里堆成了小小的一座山。

“看，一般咖啡粉堆到这个程度就行，这大概就是十六克。”

马泽凯冲着马文静努努下巴，然后另一只手灵活地按了一下开关，“粉快磨够的时候要把磨粉机停下，不然粉就会一直磨。”

“哦哦哦，好的。”拿着手术刀也不会有一丝一毫手抖的马文静冷静地看着马泽凯反手关机器的英姿，顿时觉得这个动作莫名地透着一股有些难度的样子。

然而磨粉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着马泽凯就顺手抄起了一个圆圆的、带着把手的小秤砣（？）冲着马文静舞了舞，然后突然拿着把手敲了敲刚才的粉碗，“这个是给咖啡粉找平，你看，你要先敲一下，哪边粉多敲哪边，然后然粉碗里的粉尽量变平整。”

“哦——”马文静似懂非懂地拉长了声音应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迷茫之中。

“虽然有些人不赞成这么敲，说会把粉碗敲坏，但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耗材，坏就坏了吧。“马泽凯上着课，还不往感叹几句，全然没发现马文静眼里的迷茫几乎可以溢出来。

顾洋在一旁看得好笑，却也没有说破，只是由着马泽凯一个人在那里酷酷教学，然后马文静一个人酷酷发愣……那样子，还颇有点他当年上课的时候讲到重难知识点，马文静一知半解地望着自己的感觉。

没想到转眼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

回忆让顾洋莫名地感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说不是这到底是宿命的纠缠，还是命运的玩笑。

一切都是那么的神奇，又带着一种古怪的扭曲。

就仿佛自己如果再往前一步，就会迈进万丈深渊。

可这种想法明明是错误的。

顾洋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正在说笑的两人，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直到后来，顾洋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他才明白，所有的心慌和渴求其实都不是空穴来风，只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命运给予自己的到底是礼物还是毒药，所以只能弱小地祈求着上苍不要夺走他仅有的幸福……

只是后来他也知道了，祈求其实是无用的。

“顾洋？你怎么了？”

马文静咖啡学到一半，下意识地想看看顾洋在做什么，可这一看，她就没能移开目光。

顾洋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

以至于马文静在看到的瞬间就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她来不及向站在一旁还满头雾水的马泽凯解释，就一个箭步走了过去扶住了顾洋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呼吸还顺畅吗？心脏是什么感觉？麻还是疼？”

被马文静这么一扶一问，顾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发病了？

顾洋一把握住马文静伸过来的手，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尽量的平稳：“别担心，我没事，别怕。”

说完，他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