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像静止一般，没有一点儿声音，邓嘉景却感觉心跳声大到让人震耳欲聋。
“邓嘉景。”江攸轻轻叫他名字，“你心跳很快。”
手腕上的那点温热不可忽视，邓嘉景羞赧地别过头，盯着阳台的方向不出声。
任谁被喜欢的人表白也会心跳加速啊。
像梦一样不真实。
不会真在做梦吧？
“最近忌下口，别吃油的东西，晚上早点睡。”
邓嘉景空闲的那只手绕到身后掐了一下腰，“嘶。”痛，好痛，看来是真的。
听见嘶唤声，江攸松开手，还以为自己碰到他哪儿了，忙问，“怎么了？”
“没事儿。”邓嘉景摆摆手。
面前的人一脸痛苦，不像没事儿的样子，瞅见邓嘉景背后的手在轻轻动作，他倾身将手覆过去，“腰怎么了？”
说着就要检查，邓嘉景赶忙按住他的手。说是社死，不说也是社死，不如坦白。
人在紧张时，潜力是无限的。
“江医生你别看了，我就是觉得今天太不真实了像做梦一样，所以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但是没注意用力过猛掐的有些疼了。”邓嘉景一口气儿不喘的说完这段话，话音一落，他大大喘了口气，头越埋越低。
江攸好笑地碰碰按住他的那只手，察觉到松开后，轻轻揉起那块儿来，另一只手捏住邓嘉景的下巴往上抬，“背打直，伤颈椎。”
“好。”于是，邓嘉景正襟危坐。
江攸松开手，“好乖。”
这会儿送完饭，说完话，看完病，江攸好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他准备收拾收拾离开。
“我来！”邓嘉景抢过江攸手里的打包盒，一个个盖好装回塑料袋里，“江医生，你要走吗？”
江攸没跟他抢活儿了，闻言唇角勾起，眉尖上挑，“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吗？”他发誓，他这么多年没见过像邓嘉景这么招人喜欢的人，就忍不住想逗逗。
好半天，邓嘉景才说出一句，“多呆会儿。”
“邓嘉景。”江攸叫他，“刚才有暴雨预警的消息发来，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还开了车，现在走好像还来得及。”
感谢暴雨预警。
“可是我下雨天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外面下雨噼里啪啦的我总是睡不好。”邓嘉景脸都快红透了，突然想起什么，问：“江医生你吃饭了吗？”
他记得江医生说的是还没来得及吃就接到电话了，接着就打包了几样菜赶过来，那是不是也没吃饭？
可是刚才也没和自己一起吃。
“嗯，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江攸回答完他前一句话，支着脑袋，像真的没吃饭一样提问：“如果没有吃的话，怎么办呢？”
“到底吃没吃？”
“没吃。”
“我去给你煮面！”邓嘉景起身抛下这一句，拔起腿就往厨房跑，到厨房时又重新探出头，“江医生你等等，很快就好，不要动。”
江攸笑了笑没说话。
邓嘉景站在厨房，机械地开始煮面流程，他摸摸裤包，没有手机，叹了口气。
现在去卧室拿手机会很尴尬吧？
过了十分钟，他端着一碗面出来，恰在此时，屋外几声雷鸣响起。
邓嘉景有些得意地扬起脸，“快下雨了。”像小孩儿一样。
江攸应了声，“嗯。”
两人角色对换，邓嘉景坐到江攸对面。到底是少年心气，憋过最大的事情就是暗恋了，现在又被摆在了明面上，邓嘉景大胆了不少。
他双手撑着脸颊，盯着江攸酝酿自己想要说的话。
直到江攸吃完饭他也没好意思问出口，重重叹了口气。
没想到同样的叹息也从对面传了过来。
“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江攸无奈地看着他，轻声开口，“是我太过鲁莽给你造成了困扰吗？”
邓嘉景摇头，说出憋了很久的疑惑，“我只是想不通。”
“嗯？”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怕人下一秒就说不喜欢他了似的。
江攸心脏紧了一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明明刚才还因为他的坦白而脸红，现在却又敏感起来。
“邓嘉景，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去百草园的第一天。”
“嗯？”邓嘉景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那段记忆，很快找到，“我说，你觉得你很厉害，你说你也觉得我很厉害。是这句吗？”
“嗯。”江攸应他，“我说了你很厉害，你看，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在学习上认真努力拿到了很多奖项，工作上张扬也经常和我说你有很多好的想法，你年轻又有活力，是个很优秀的人。”
邓嘉景直觉江攸说的不对，想要打断，忍住了。
“或许你偶尔觉得自己性格太过孤僻敏感，爱胡思乱想，可正是这些塑造了现在的你，你会有计划的完成好自己的事情丰富自己，会用心对待朋友，你心思细腻，会让身边的人很舒服。”
江攸用指节叩了叩桌，“就像我面前这碗面，谢谢你，很好吃。”
“可我觉得那只是表面的我。”邓嘉景反驳道。
他的敏感让他倍受折磨，将大部分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父母的不关心，近亲的离世，是他不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像个累赘一样。
而他的孤僻却也正是因为逃避，逃避和人建立过近的关系，只想在自己的一隅天地守着那流逝的美好回忆。
“但你始终是你。”
“如果你愿意，我会有足够时间去了解真实的你。”江攸说，“但是邓嘉景，你觉得我又有多好呢？”
提到江攸的好，邓嘉景简直能列个小论文出来，滔滔不绝：“你人长得帅，很热心，对大家都很好，硕士毕业，是个医生很厉——”
“邓嘉景。”江攸温柔缱绻地叫他，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我在。”
“其实我也很普通，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先入为主地替我上了一层名叫’完美’的滤镜。”江攸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你要说学历和专业，像我这样的，光我毕业的学校就有几十个；你要说长相，那我自恋一下，确实小有姿色吧。”
邓嘉景被这话逗得扬起嘴角。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相差了六岁，年龄让我比你拥有更多经历，却也让我和你有道缝隙。”江攸眯起眼，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什么，“不是说三岁一代沟么，我们这都两个了。”
邓嘉景肯定道：“没有代沟。”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相反，在确定喜欢你的那瞬间，我是自卑的。”江攸叹了口气。
“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江攸觉得好笑，然后捏着嗓子，夸张道：“我比你年纪大，以后老了不好看了，年老色衰了，别人问你’哎呀你当时图他什么啊，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不洗澡？’”说完江攸清了清嗓子，“当然，我是每天洗澡的。”
“哈哈，不至于，才六岁，也没有很多。”邓嘉景成功被他逗笑。
他们一言一语，邓嘉景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到别的方向，好赖话江攸都说了一遍，一起黏着将碗洗干净。
屋外的雨密密麻麻下起，打在挡雨板上噼里啪啦的，这时候江攸还要问一句，“我可以留下来么？”他看向窗外，“外面雨好大。”
答案无疑是“可以”。
“本来就是我让你留下的。”邓嘉景问，“江医生你明天上班吗？”
江攸关上窗户，将狂风暴雨隔绝在外，“上。”
“那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邓嘉景大着胆子，带着些乞求问。
雨天他躺床上，闭上眼听窗外雨声淋漓时，他总感觉自己潮湿阴冷，而这个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在奶奶离开后也没能给予他过多的温暖。
小时候下雨可以和奶奶睡，长大了知道奶奶在隔壁房间睡也很安心，再之后便是只有自己的房子，空荡荡。
邓嘉景想的也很简单，不想自己一个人睡。而奶奶的房间他很少去，也不可能让江攸去睡。总之，脑子做出的第一决定便是和江攸一起睡。
他又止不住想，万一江医生不愿意和人挨着睡呢？
还是算了吧。
“要不——”
“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睡的话我当然不介意。”江攸说，“我刚才没说话，只是在想是不是有点唐突了你。”
看邓嘉景一脸疑惑，他无奈地解释，“毕竟我刚向你袒露了要追求你的想法。”接着就进展很快的睡到一张床上，是有点急促了。
邓嘉景懂了他的意思，耳尖慢慢变红，“我都没想到那儿去。”
既然要留宿，衣服就成了个难题，他的衣服江攸穿着好像都太小了，也没有合适尺码的裤子。
邓嘉景蹲在衣柜前翻了会儿，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攸，“江医生，要不我们去你家吧，我找不到合适尺寸的衣服给你穿。”
“嗯，我们？”江攸嘴角勾起，歪着头问。
窗户被关紧，室内能听到的噪音不大。
可能正因为如此，空气才有些闷热，闷得邓嘉景心也乱糟糟的。
他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我找不到你尺寸的衣服，所以你得光着，但这样不太合适，所以还是得回家，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我们一起去你家吧。
邓嘉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起身俯视着江攸，“对，就是我们。”
“可是外面下着暴雨。”江攸提醒道。
“真的没有合适的衣服，你总不能不穿吧？”
江攸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人有些恼了，才问出想问的问题，“回我那儿也和我一起睡么？”
邓嘉景毫不犹豫点头。
“行。”江攸笑了，“收拾东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