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邓嘉景的房门被敲响。
他猛地撑起身子，对着门口，眼睛都睁不开。
“起床吃早饭了。”江攸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邓嘉景闭着眼大声应了一声，“好，就来。”
他手胡乱地在床上摸着，摸到手机后才虚着眼看时间。
09:08
九点了！
邓嘉景瞬间清醒，用手抓了抓头发，很快下床，又颇有包袱地整理好床铺。
打开门，他便看见餐桌上好像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个煎蛋。
煎蛋？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攸催着去洗漱。
邓嘉景：？
哪来的煎蛋？民宿还提供早饭？不会是江医生亲手做的吧？
邓嘉景点点头走到卫生间，飞快洗漱。
因为手上有纱布，洗脸不是很顺利，他只能单手洗，费了点时间，再上个厕所洗个手。
等出来时，发现餐桌上又多了一碗面。
邓嘉景眼中的惊讶很好的被捕捉到，江攸笑道，“来吃。”
邓嘉景巴巴地看着那两碗面，拉开凳子坐下，碗上的筷子也不是一次性的。
“江医生，这是你做的吗？”他急于求证。
江攸反问道：“不是我做的你就不吃了？”
邓嘉景连忙摇头，露出调皮的笑，“是你做的就舍不得吃了。”得先拿出手机多拍几张照片，然后跟许楠炫耀一下，再细细品味。
但江攸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以为邓嘉景不相信他的厨艺，于是为自己挽尊，“其实味道还不错。”
“那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啊？”邓嘉景问。
江攸点头，“附近没早餐店，借老板的厨房用了用。”没有太多食材，只能简单地煮个清水面，再加上一个煎蛋。
昨晚忘了告诉邓嘉景早上他要开会，中午才回来，需要他自己解决早饭。
年轻人嘛，熬夜后都会偷懒睡个懒觉，江攸索性没叫他。
因为昨天熬夜，他也不免多睡了会儿。
具体大概就是从平时的六点半自然醒，变成睡到七点半被闹钟叫醒。正当收拾好准备出门时，突然收到通知说开会时间改到下午。
于是江攸突发奇想去找老板借厨房用一用，想给自己和邓嘉景做顿早饭。向老板说明来意后，老板拉着他将就一起吃了。
厨房内，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面，说今早煮面恰好煮多了。盛情难却，江攸还在推脱时，手上就被老板娘塞了一碗面。
就挺热情。
江攸说给钱，老板娘拒绝了。
直到他说他还想借厨房给弟弟煮个面，老板娘才象征性地收了他五块钱。江攸回房间转了圈，发现邓嘉景还没醒，就下楼慢悠悠煮面了。
老板说他们家今天要去采购，厨房就剩点白菜了。江攸又问还有没有鸡蛋，最后成功煎了个蛋煮了个面。
上回一起吃饭时，邓嘉景胃口不是很大，所以他没煮太多。
先把煎蛋端上去后叫邓嘉景起床，再回厨房把面挑进碗里，等人洗漱好时面也不会坨。
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是他没想到邓嘉景会这样问他。
江攸仔细看了下这碗面的卖相，嗯，还不错，所以点了头。
结果，邓嘉景一溜烟儿人没了。他的目光跟随着邓嘉景。
青年身形瘦削，此刻却格外有活力。进了卧室一趟，出来后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
从刚才到现在，手上只不过多了部手机。
他见邓嘉景神色自如地对着早餐拍了张照片，然后收起手机对他一笑，目光灼灼，“谢谢江医生，很久没有人为我做过早餐了。”
对上那道视线，江攸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某样柔软的东西敲击了一下。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弟弟，需要的并不多。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都能让他很开心。
邓嘉景咬了一口煎蛋，见江攸一直看他，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问：“江医生，你吃了吗？”
“吃了，当时你还没睡醒。”江攸单手支着下巴，“你快吃吧。”
江攸目光落到邓嘉景身上，仿佛要将这人记牢。
邓嘉景吃饭斯斯文文的，不像自家弟弟，囫囵吞枣。四肢没什么肉，但脸颊上还有些不明显的婴儿肥。
江源的脸就挺好捏的，不知道邓嘉景的会不会也很软。
想捏。
室内的安静并没让江攸在意。
一碗面已经没了一半，邓嘉景才堪堪抬起头，脸颊有些泛红，小声问：“江医生，你在看我吗？”
江攸怔了一瞬，收回云游天外的神智，才反应过来，较长时间的打量让面前的青年不自在了。
“抱歉，刚走神了。”江攸看他脸红的样子，有些惊讶。
家里有个从来不知道害羞是什么的厚脸皮弟弟，导致江攸很少有机会看到身边年龄小的人害羞脸红。
邓嘉景又埋头苦吃，脸颊发着热，明明是个凉爽的天气，他却有冒汗的趋势。
在江攸似看非看的目光下，邓嘉景飞快解决了这顿早饭。他放下筷子，从边上抽了张纸擦嘴，抬眸发现江攸好像还在看他。
虽然得到暗恋的人的注意应该开心，但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还是太超过了。
邓嘉景感觉浑身发热，快熟了。
救命，他真的会红温。
起身将碗叠在盘子上端起，另一只手抓起筷子。
“我去厨房放碗！”邓嘉景不等江攸说话，几乎是逃似地出了房间。
他前脚刚走，江攸叹了口气起身跟上。
先不说邓嘉景知不知道厨房在哪儿，就算知道，按照他的性子，估计想自己洗碗，可那手掌被纱布包扎着，不知道邓嘉景准备怎么洗。
邓嘉景风风火火地下楼，看到在前台坐着的小陈，“小陈，厨房在哪儿？我把碗洗了。”
“哎呦你这手怎么回事，放着放着！”小陈很快起身接过邓嘉景手上的碗筷，开始赶人，“休息去吧。”
邓嘉景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跟着小陈往厨房走，试图将碗抢过来，“我真的可以。”
“嗯嗯，你真的可以。”小陈头也不回走到厨房，用脚带上门。
邓嘉景：……
一旁的老板看见两人的互动，乐呵呵的：“别管他，过来坐着。”
邓嘉景冲厨房喊了声“麻烦了啊”，凑到老板旁边去，有些拘谨地坐下。
前台像个客厅，有可供休息的沙发。
“你是小江的弟弟吧？”老板扫了一眼邓嘉景手上的伤，关切道，“你这胳膊手咋受伤的？”
提起这个，邓嘉景就不自觉想起昨晚。欣喜与尴尬一同涌上心头，但面上还能保持平静，“不小心摔的。”
忽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下一秒，身旁的沙发微微凹陷，坐了个人。
不待他扭头，便听对面的老板开口招呼人，“小江，下来了啊。”
“嗯。”江攸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太近的缘故，邓嘉景总感觉江攸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勾人得很。
外面天光大亮，艳阳升起，温柔的阳光晒到人身上。
邓嘉景依旧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只手搂着前面江攸。
“还好这边太阳不晒人，不然回去都得黑一度。”江攸说，“你要觉得晒的话脸贴我背上。”
胸腔随话语而起伏震动，邓嘉景依言将头靠在他的背脊，“好。”
说不清是心脏在加速跳动还是隔着衣服的触碰太热烈，邓嘉景只觉得自己快燃了，晕乎乎的。
他低头看着江攸为他新缠的绷带，偷偷为自己开心。
伤口已经结痂了，但掌心作为触碰事物的关键，为了减少接触伤口的疼痛，还是缠上了绷带。
“江医生，你很喜欢骑自行车吗？”快到药园时，邓嘉景问。
民宿离药园不近不远，明明可以叫个车的，但江医生没有，还是骑了昨晚的自行车。
除了喜欢骑自行车这点，邓嘉景想不到别的理由。
“还行，以前喜欢骑，家里买车后就很少骑了。”
镇上种了很多树，隔一会儿就能闻到不同的气味。或酸或甜，或是香得发闷的黄玉兰。
四周的景色很好，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刚问过江攸话。
午饭他们准备在药园吃。
来参加夏令营的人已经集结完毕，每天早上来，晚上回。
他们正当赶上人群解散。
江攸载着他从大门进去，门卫从饭盒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将自行车停在门卫室旁，江攸让他在原地等一下，自己走到门卫边上打了个招呼。大概内容是要去开会，车停在这一会儿。
邓嘉景在原地看俩人交谈，能看出是熟识，没两句就说说笑笑起来，然后看见江攸朝他招了招手。
他朝那边走过去，其实也没两步路，他听见江攸说，自己是他弟弟，来取景画画。
“叫李叔。”江攸将手搭到邓嘉景肩上轻轻拍了拍。
邓嘉景冲门卫一笑，“李叔好。”
“哎，乖。”李叔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才又冲江攸说，“你弟弟这么大了啊。”
邓嘉景直觉这个“弟弟”应该是说小源，刚要否认，又听江医生应了下来。
他只好静默。
“那我们去食堂了李叔。”江攸道别后，碰了碰邓嘉景的胳膊，“走了。”
一路上全是栅栏围起的花卉，每一片花丛的栅栏上都有块介绍植物的名字、形态特征和药用价值的木匾。
邓嘉景看着一丛桔梗觉得漂亮，下意识想拿相机出来拍，但想起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去吃饭，又将抬起的手放下。
他手搂着相机包，悄悄看了旁边的江攸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吃了饭再拍也一样。
“等会儿。”江攸突然停下步子，转身看着邓嘉景，朝他刚才视线停留的方向抬了抬头，“先拍。”
邓嘉景朝那个方向望去，正是他觉得漂亮的那丛桔梗。眼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直到江攸几步走到那处停下，“来呀。”
“桔梗正好花期，那丛开得最好最艳。”江攸停在路边，安静地等待他拿出相机对花丛拍照，见邓嘉景还在愣神，指指头顶，“太阳马上被云遮住了。”
没有阳光衬托的花朵会逊色不少。
邓嘉景不停换着角度，连着拍了好几十张，紫色的桔梗花在阳光下格外娇艳，拍完最后一张他才直起身说自己好了。
这时江攸才慢慢说，“这话新鲜的根可以当蔬菜吃，也能入药，开花能赏，做药能润肺止咳祛痰。”
邓嘉景立即捧场，“这么厉害？”
“你看我厉不厉害？”江攸冲他挑眉。
“厉害。”
江攸无奈道：“你看什么都觉得厉害。”
邓嘉景：……
总感觉，江医生怪怪的。
从昨天起，和他的肢体接触就多了起来。他一点都不觉得冒犯，反而很喜欢。
邓嘉景伸出手扯了扯江攸的衣角，表情认真，“江医生，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他的言辞太过诚恳，江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江攸听过很多夸赞，成绩好、有本事或是有前途，可这些话好像都不如面前人一句“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过去二十多年，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领，不过是在走一条所有人都能走的路，做该做的事情。
没有对与错，只有该不该。
现在他好像琢磨出点意思了，好像他就是这么厉害一样。
“谢谢。”江攸发自内心笑出声，唇角扬起，“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邓嘉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违心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厉害什么呢？是情绪控制厉害还是逃避的厉害？
“我小时候跟我爸来过这儿，那时候和你一样好奇心很重，爱问他很多东西。”江攸目光温柔，“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在这条路上给你介绍这些花草。”
药园食堂只有一层，因为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大部分人已经吃完离开了，空位很多。
打好饭找了个通风的位置坐好，邓嘉景先